第12章

  “现在或许已经是成婚当夜了。”江迟迟平静地说。
  “她扭曲了时间,迫不及待要等重头戏开场。”游宋看向不远处灯影交错的府邸。
  “爱谁谁,反正都这样了,一个两个没区别,能行就收不能行就寄。”虞念慈破罐子破摔,“多收一个赚一个,陪我上路!”
  三人对视一眼,都渐渐笑起来。
  选择了灵师这条路,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他们平静接受了最糟的结果。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想,喜气洋洋吹吹打打的声音自前院远远传来。
  李府迎亲,来迎江迟迟了。
  随着吹吹打打响起的,还有四周饱含黏腻恶意的呼唤——
  “二小姐,该出嫁啦!”
  “二小姐,吉时已到!”
  “二小姐,我看见您啦——”
  亭子屋檐下,一张雪白柔软的脸探下来。
  针尖细的瞳仁直勾勾盯着江迟迟,黏腻的恶意如同梅雨季节的滑腻青苔,紧紧攀附着她的肌肤。
  “呕——”生理反应大于理智,她捂着胃痛苦地干呕出声。
  “丑八怪,给你姑奶奶滚!”虞念慈提着桃木剑,跃起一刺,将那滑腻恶心的怨鬼挑开。
  “走。”游宋迅速拾起地上的灵符塞进怀里,拉着江迟迟的手臂便从假山边缘跳下。
  三人滚落在草地上,抬眼看去,这座夜里本该苍凉荒废的古宅竟在渐渐变化。
  走廊高高悬挂红灯笼,整座宅院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化着——房梁挂上红缎,窗户粘上双囍,院子里停着流水般的聘礼。
  后院这棵原本阴森森的枯树也变成了一棵扎满红绸的苍天绿树。
  三人为这诡异荒诞的变化感到心惊。
  江迟迟缓上一口气来,果断道:“我们要错过吉时,让她看不成这出戏。”
  游宋点头:“茧中的重要节点出现变故,整个里世界都会混乱,虽然危险,我们也能浑水摸鱼。”
  虞念慈想象了一下等会众鬼躁动、怨气冲天的模样就有些头皮发麻:“万一茧碎了,这些东西可就要流窜到外头了。”
  江迟迟扫视周围,提着红灯笼的下人们看见他们,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热切与恶意。
  “所以,我们必须要在茧混乱不堪,却又没破碎之前收容或者——”游宋漫不经心挽了一圈剑花,轻轻吐出后半句,“收了沈婉。”
  “我们去柳姨娘那。”江迟迟隐隐觉得,这位柳姨娘,今天是在有意提醒她什么。
  三人一手持剑,一手捏符,留下一路的灵符灰烬与纸人烧剩的灰烬。
  ......
  柳姨娘院前,繁华葳蕤的院子阴气浓郁犹如实质。
  身穿桃红衣裙,珠钗满头的背影正在院子里踱步,抱着大红襁褓,轻声细语。
  江迟迟往前踏入一步,刺骨阴寒如同节肢昆虫密密足肢爬满肌肤。
  “柳姨娘。”她忍下不适,正想继续说下去,身着桃红衣裙的柳姨娘缓缓转过身来。
  白日里那张娇美面容,此刻血肉横翻,雪白的肌肤被某种锋利的东西划开,露出血红的肌理与森白人骨,细细的血管似触手扒住眼球,使它摇摇欲坠、藕断丝连地吊在眼眶下。
  她妩媚笑起来,摇摇欲坠的眼珠子转动着盯向三人,嗓音甜腻:“你们还没死啊。”
  猩红的舌尖舔过被划开的嘴唇,她说:“我可正好饿了。”
  江迟迟的胃再次开始翻江倒海,身后的虞念慈稳稳扶住了她。
  “你和沈婉不对付吧?”虞念慈握着剑,上前一步挡住江迟迟,“否则你不会提醒我们。”
  “灵师可渡怨鬼过往生桥,你难道不想离开这茧?”游宋手中夹着数道灵符,时刻紧盯柳姨娘反应,“你是青衣怨鬼,留有神智,应该清楚对付我们讨不到任何好处。”
  柳姨娘不笑了,死死盯着他们,好一会才阴阳怪气哼笑两声。
  “不算太蠢,居然猜到了。”
  “我不想渡往生桥,我只想让沈婉这个贱人去死。”
  她的眼中浮现出浓浓怨毒:“她害我孩儿,毁我容貌,将我困在这里,日夜轮回,陪她这个疯子演戏!”
  院外,提着红灯笼的下人缓缓靠近,一叠声喊着“吉时已到,请上轿”。
  柳姨娘冷笑两声,院门重重合上,将靠近的下人夹在门缝中,伸出指甲鲜红的手将他们一点点撕碎,面无表情塞入口中咀嚼。
  整个院子回荡着诡异的“嘎吱嘎吱”声与惨叫声。
  鬼吃鬼,这在怨鬼中不常见,往往只有发狂的怨鬼才会这样。
  但见她关门,江迟迟就清楚暂时的合作已达成。
  她含了一块糖,压下胃里的翻腾,开口道:“柳姨娘,我们需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府上是否举行过施粥?”
  嚼碎了几个白衣都算不上的怨鬼,柳姨娘心情似乎好了少许。
  她抱着襁褓悠悠踱步,讲起了这座宅子的过往。
  沈家世代经商,家底丰厚。而沈老爷好色无脑,肆意挥霍,偌大的沈府渐渐走向式微。
  府中除了正妻沈夫人,还有许多莺莺燕燕的妾室,开销如流水。
  或许是因果报应,又或许是人为,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嫡出的沈大小姐与庶出的沈二小姐,沈老爷再无其他子嗣。
  在沈老爷以为此生要无后而终时,柳姨娘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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