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金冠冰冷的流苏落在江迟迟的脸上。
  她们的距离极近。
  然后,沈婉轻轻笑道:“不想。”
  “我离红衣仅半步之遥,连你们灵师在我手下也不过如此。”
  “能主宰他人,为何要做砧板上的鱼肉。”
  “不过......”冰冷的指尖缓缓抚过江迟迟的脸庞,她轻叹,“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留在这陪我,好不好?”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附着江迟迟的耳边响起,像是姐姐对妹妹撒娇,娇俏、亲昵。
  阴气凝成的匕首浮现在沈婉手中,她红唇含笑,举刀,落下。
  对准江迟迟的心口。
  “叮!”刀尖撞上硬物,逸散出某种荡漾瑰丽的色彩。
  色彩如极光瑰丽,来自于江迟迟心口的玉坠。
  这并不像灵师法器会拥有的色彩,偏偏相反,它逸散出的光阴冷、朦胧,如同虚幻的丝线,朝四周荡开。
  “鬼玉!”一片瑰丽朦胧的光里,沈婉盯着江迟迟,眼中浮现出惊诧与厌恶。
  随后,翻涌的阴气在她抬手间疯狂地汇入这喜棺,棺木逐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破裂声。
  怎么可能是鬼玉?江迟迟的耳朵嗡嗡作响。
  强大怨鬼魂魄硬生生炼化才能得到一枚鬼玉,这东西与正道灵师背道而驰,几乎是邪魔外道的代名词。
  她的护身玉,怎么可能是这种东西?
  沈婉的刀尖再次挥下。
  终于,一声细微的“咔嚓”传来。
  玉坠中间裂开了一道细纹。
  江迟迟怔怔看着裂纹逐渐扩大的玉坠。
  玉坠中的墨色仿佛活物,顺着裂纹悄无声息飘出。
  玉碎了。
  这枚玉陪伴她十九年,曾为她挡去了无数鬼怪的觊觎。
  她鼻尖蓦然一酸,心里生出了浓浓的不甘。
  刀尖落在江迟迟心口前一寸,她几乎是咬碎了牙,双手死死握住阴气凝成的刀刃。
  殷红的血淅淅沥沥落下,刺骨阴气钻入她翻卷的血肉里。
  好疼。
  江迟迟浑身都在颤抖,她甚至已经感受不到双手。眼前一阵阵发黑,思绪也开始游离。
  如果她死了,一定要变成鬼狠狠嘲笑游宋不行,掀翻他的烧烤,抢他方便面调料,往他嘴里塞满香菜......
  可是,真的好疼啊。
  她甚至感受到自己的汗和泪浸湿了发丝,阴气在每一寸血管里穿梭,试图占据她的身体。
  胸口渐渐传来一阵剧痛。
  混沌间,江迟迟听见了哭声。
  像阴森寒夜里被遗弃的野猫,发出凄厉、渗人、如婴儿般的哭嚎。带着浓浓的不甘,渐渐消散。
  胸口的剧痛短暂的停止了。
  盘桓在她身体里的阴气在一瞬间好似失去了控制不再动弹。
  好吧,不往游宋嘴里塞香菜了。
  江迟迟大汗淋漓喘了一口气,忍着痛勉强笑了起来。
  她咬破舌尖,抬起鲜血淋漓的手,伸到背后,以血绘符,以身为载。
  一笔一划,顺着背脊落下。
  符成,茧散,怨鬼消。
  老吴和她说过,这张符是在向天借力,没有资质的人,上天不会垂怜,一笔都画不下去。
  天道无情,借出去的总是要还。还不起,只能用命抵。
  这是她第一次画,也会是最后一次。
  在她手下,繁复古老的符篆即将成形。
  沈婉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回过神来发狂般用阴气绞杀她,发泄鬼婴被游宋收容的怒火。
  沾血的手指落下最后一笔,从背脊至尾骨。
  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幽寒至极,像来自地府深处。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江迟迟沾血的手指,她离符成只差分毫。
  沈婉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转瞬间被重重掀飞出棺。
  而江迟迟僵硬躺在喜棺里,不敢动弹半分。
  因为.....她背后多了一个人。
  一具冰凉的躯体正从她背后,虚虚抱住了她。
  那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指,沿着她之前写符的顺序逆写,一气呵成。
  仅差分毫就完成的符,被这只手轻而易举毁去了。
  指尖在她的背脊上游弋,颤栗般的酸麻顺着脊背往上窜。
  狭小的喜棺内沉沉弥漫着冷而淡的气息。
  指尖游离到她鲜血淋漓的手掌,如跗骨之蛆的阴气如瑟缩着从她身体逃离。
  最后,冰冷的触感落在了她麻木刺痛的脖颈上。
  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最脆弱的部位,抚过骇人的青紫的伤痕。
  江迟迟咬牙忍住颤栗,忍无可忍地拍开了那根冰冷的手指。
  她微微仰着头,正想开口,却一头撞上了对方抵在她发丝中的下颌。
  脑海里警报嗡嗡作响,江迟迟扒着棺材刚要翻出去,耳边就传来低沉冷冽的声音。
  “还疼吗?”
  冰凉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江迟迟脑子“轰”地一声,融成了一团浆糊。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阴气造成的伤口刺痛消失,只剩下麻木感。
  失重感袭来,她感到轻微的眩晕。
  “咯吱”一声,江迟迟被抱出了这具喜棺。
  她的侧脸贴在冰冷的胸膛上,一片平静,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院子里的阴气也不知何时散的干干净净,惨白的月色洒下,满地都是脖子被扭断的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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