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像隐门后山的野兔,白色的,他想。
接下来数日,又发生了两次妖邪潜入公主殿的事,都被燕无歇及时斩杀。
惶惶不安的气氛弥漫在皇城。
长宁听说鬼蜮和人间的阴阳结界被打破,许多鬼怪在人间流窜横行。
有不少都向皇城涌来,目标是她。
钦天司灵师与隐门长老合力设了重重法阵将明光宫围得密不透风,崇帝担心女儿,还派了一队禁军围在明光宫门口。
五月,夏雨如潮。
燕无歇站在小楼三层,倚着栏杆擦拭流光剑。
翩跹的裙摆像凤尾蝶,从公主殿的屋檐下急急奔出,怀中似乎抱着什么。
檀羽和月华打着伞,焦急地劝,又不敢真的上手去拦人。
禁军小队的头领拦在宫门口,一脸为难:“殿下不要为难属下,圣上有旨,您近日不得离开明光宫。”
长宁杏眼一瞪,态度蛮横:“你去把钦天司的张灵师请来!”
钦天司张灵师,以一手祝由术出名。
头领汗流浃背,低着头求饶:“殿下恕罪,钦天司的灵师大人们都在为皇城设阵,暂时无法离开。”
长宁气得跺脚,伸手去推头领拦她的手。
众人不敢真挨着碰着她,纷纷避让。
长宁即将一脚踏出宫门时,一只握剑的手拦住她的去路,剑鞘银白刻满符篆,流光凛凛。
“让开!”长宁冷着脸喝道。
雨水打湿了繁复的发髻,发丝黏在白皙似玉的脸颊,偏一双眼睛满是倔意。
像只被淋湿的凤尾蝶,美丽又脆弱。
“殿下,您不能出宫。”燕无歇的声音像这场雨沉冽,“皇城大阵尚未布好,宫内妖魔潜伏,太过危险。”
两人无声对峙。
长宁向来在宫中无法无天,何时被这样拦过,她怒火中烧,忽然拽住那只拦她的手。
狠狠咬下。
燕无歇眉心拧起,五指钳住柔软的脸颊,迫使她松口。
收回手时,深深的牙印嵌在虎口,正在往外渗血。
这时,燕无歇才看清楚她怀里紧紧抱着的玩意,是一只随处可见的小黑猫,瘦巴巴脏兮兮的。
昨天夜里,妖邪潜入,它叫了一声惊动了众人。
如今奄奄一息,身上死气缭绕。
燕无歇满脸不耐,果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公主,为一只野猫如此兴师动众。
长宁怀中骤然一空,那道雪白高挑的身影转眼消失在明光宫深处。
檀羽和月华赶紧撑伞将长宁拥着往回走。
“殿下,燕灵师这是帮忙治阿福去了。”檀羽哄她。
“他本来就讨厌我,怎么会帮忙治阿福!”长宁夺过伞,冒着大雨往瑶池小楼跑。
......
灵符化为绿光,没入小黑猫体内。
修长的手指捋了几把打结的毛,黑猫的呼吸渐渐平稳起来。
身后的大门忽然被推开,燕无歇回身看去。
雨水滴滴答顺着收拢的油纸伞滑落,初夏的衣衫轻薄,沾了雨便紧紧贴在肌肤上。
燕无歇立刻转回身,抓起身上的灵师袍便扔出去。
长宁正要开口询问阿福,雪白外袍兜头盖脸扔来,还带着少年偏高的体温。
“殿下的爱宠已经没事了。”一声嗤笑传来,尾音带了几分讥诮。
“喵~”瘦巴巴的小黑猫爬上少年肩头,冲着门外的长宁柔柔唤了一声。
长宁的脸红白交加,一手打伞一手拢着外袍头也不回跑了。
公主殿内燃着辟邪香,香气幽微。
檀羽和侍女们替长宁重新换上衣裳,重梳发髻。
插上明珠钗时,月华拨开绿松石幕帘,笑着说:“殿下,阿福已经被燕灵师送回来了,很有精神呢。”
“知道了。”长宁闷闷答。
初夏的雨来去也急,不一会就放晴了。
瑶池晴光潋滟,莲叶摇动,很快就是赏荷的季节了。
长宁独自撑伞,臂弯里搭着灵师袍,手中握着细颈玉瓶。
她来到小楼时,燕无歇坐于檀木桌案前,木窗朝瑶池开,天光照入,美得不似人间景。
长宁从未觉得这座被她空置的小楼景色原来如此好看。
桌案上有许多完成或未完成的灵符,燕无歇手持一杆沾了朱砂的狼毫,手掌潦草缠了两圈纱布。
他微微扬眉,语气冷淡:“见过殿下,不知有何指教?”
长宁轻轻咬牙,她从没见过行礼时不挪窝的人,手中的灵师袍扔向窗边的人,她哼了一声:“还你。”
它沾染了体温与几缕浅淡幽微的香气,燕无歇将它挂在一旁。
“多谢殿下亲自送一趟,在下感激不尽。”他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语气。
长宁简直想找点东西把他的嘴粘起来,好好的人怎么能长了一张嘴。
幽微的香气忽然靠近,细颈玉瓶被放在桌案上,灵光浅浅溢出。
“......伤药。”
燕无歇抬眼看去,少女坐在一旁,满脸的不自在,仿佛有人拿刀逼着她开口一般。
或许这就是公主殿下的道歉了,他想。
点墨似的眼眸漫开几分笑意,他忽然生出几分逗人的恶趣味。
“殿下向来这样同别人道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