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睁开惺忪的双眼,惬意地在辞承的领口处蹭了蹭,然后懒散地朝着辞承打了个招呼,“早啊。”
  下一秒,时银便发现自己的身体悬空了。他看着眼前那张放大的脸,不安地蹬了蹬脚。
  辞承刚睡醒,未来得及打理的头发胡乱地翘着。惺忪的睡眼中夹杂着一丝颓然和冷漠,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忧郁。
  他将时银往上拎了拎,时银的那一脚刚好就踹在了他的脸上。
  似乎是觉得脚感不错,时银的另一只脚也在辞承的脸上踩了一脚。
  “人类,放我下来。”
  “我不叫人类,我叫辞承。”辞承刚起床,声音还有些沙哑。被时银脚踩过的地方痒痒的,他的指腹微微用力,在时银的腰间捏了捏。
  好软。
  “辞承,放我下来。”时银“服了软”,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自从变小之后,他不仅用不了法术,就连行动都不能如自己的愿,这和一只虫子有什么区别。
  辞承看着“一只虫子”般的时银,倒也没有再计较。他将他放到枕头上,下床去做自己的事。
  早上辞承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秦家将屋前的地扫干净,如果他们有需要的话,还要帮忙跑腿买好早餐,最后等他们吃完了再进屋收拾好桌上的残骸,运气好的话还能吃点他们剩下的。
  时银有些无聊,但现在的形象确实不方便出现在人前,他只能在辞承门口的范围活动。
  扫起的灰尘飘在半空,将坐在门口的时银呛了个正着,他身体失衡地朝后仰去,迷你的四肢朝天,一时之间竟然翻不过来了。
  “辞——”时银刚想要喊辞承,但一来距离有些远,喊了他也不一定听得见,二来他觉得自己好歹是神明,倘若被辞承看到了自己这副四角朝天的狼狈模样,指不定怎么嘲笑呢。
  所以他将话憋了回去,一个人努力地翻腾着四肢,上衣翻卷上去,露出了白花花的小圆肚。
  折腾了近十分钟时银都没能成功翻身,就在他要自暴自弃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哼哧”的声音。
  是小黑。
  只见小黑用鼻子将时银拱到了后背上,时银顺势抓住了它背上坚硬的鬓毛,一人一猪就这样在门口玩闹了起来。
  辞承其实早在时银喊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听到了,他只是故意没有理会,想要看看他会怎么办。
  看着时银和小黑玩闹的样子,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嘴角在无意识上翘。
  等辞承忙完一切回去之后,只看见黑手黑脚的时银妄图往床上爬,他冷着脸一把揪住了他。
  “不可以上床。”
  “为什么?”时银不服气地瞪圆着双眼,转过头,脸上就像被猫抓了似的印着几道痕。
  辞承沉默着将他拎到了镜子面前。时银眨了眨眼,倔强地别开了脑袋,他看不见。
  然而下一秒,时银便被辞承扔到了一盆温水里,水深刚好没过他的脖子。
  “洗干净才可以上床。”辞承留下了这句话转身离开。
  “人类,等我恢复了,你求着我的日子还在后面呢。”时银小声嘟哝道,但尽管如此,他还是照着辞承说的做了。
  “辞承!”
  门外突然传来了秦悦的声音,辞承第一眼看向了盆里的时银,然后将他塞进了一旁的柜子里。
  “在洗衣服吗?”秦悦看到辞承蹲在地上,盆里放着几件衣服。
  “嗯。”辞承点点头,低头认真地搓洗着。
  你没有忘记周末的事吧?”秦悦好整以暇地看着辞承俊俏的侧脸,纤长的睫毛乖巧地垂在眼睑,光是看着便赏心悦目。
  听着头顶处传来的声音,辞承动作一滞,半晌他才开口回道:“记得。”
  见此,秦悦得意地笑了笑,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以示鼓励,“记得就好,那你好好洗衣服吧。”
  他怎么会忘记?三天后的周六,他会受秦悦的邀请参加了她的高三同学聚会,美名其曰,为了带他见见世面,吃点好吃的补充营养。
  上一世的他真就傻傻地相信了,但他低估了十八岁的学生对他这种不能读书、寄人篱下、整日与猪为伍之人的恶意。
  他本以为他已经低到了尘埃里,可是当他的一切肮脏不堪都赤裸般地摊在那群同龄人面前时,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在那里,他也第一次正式和辞家打了照面,明白了自己,和辞家捧在掌心里养大的少爷的天壤之别,为此他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
  **
  “将照片拿给你的人看了没有?”
  “阿仔已经看过了。少爷请放心,他人高马大,跟了我不少年,别的不敢说,打架可是他最拿手的。”余高谄媚着一笑,生怕惹面前这位小祖宗不开心。
  被唤作少爷的人端正笔直地坐着,双手整齐地交叠在身前,他神色淡淡地望了余高一眼,好看的薄唇紧抿着。
  他的视线往下移到了桌面上摆放的一张照片上。照片上的少年穿着粗鄙的布衣,常年缺失营养的脸上,脸颊微微凹陷进去,一双眼睛怯怯懦懦地躲避着镜头。
  据说,这便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辞承。这是他不久之前刚得知的消息,辞瑾寒拿起照片细细端详,修长的手指轻抚过辞承的脸,指甲却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神奇的是,他知道辞承。即使他从未在现实里见到过他,可是他一直都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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