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8章

  “我小时候，听见过好多同学抱怨我那位舅舅‘话真多’‘真能写’。”
  “怨气大到我都不敢告诉他们, 这是我亲舅舅。”
  “教过我识字、送了我很多书的亲舅舅。”
  顿了顿, 古薇叹道：
  “可惜，即使如此，人们在评价我舅舅时, 也经常会说, 是他不完整的人形所带给他的苦难磨砺了他的心智，才让他写出了那些厚重的文章。”
  “他们认为带给我舅舅磋磨的是化形不完整。”
  “明明我舅舅几乎不在文章里提化形之事, 明明他的文章一直都是温柔的。”
  小绒毛：“任何一种追求，无论初始原因是否美好，如果发展到了偏执狂热的地步，就一定得进行纠正。”
  古薇：“根据历史规律，当前社会对人形的偏执度还远不到能爆发群体纠正的程度，反而还在上升期。我有生之年大概都见不到这方面的纠偏了。”
  小绒毛：“你可以给后人埋下一些种子？”
  古薇：“那是我的荣幸。”
  古薇用枕头和小箱子在客厅给小绒毛临时布置了一个窝，并对小绒毛说：
  “你可以自己挑选你喜欢的窝，等你在我这里工作满一个月、我同意与你续约后，我给你买正式的窝。”
  “或者你也可以预支工资提前买，等续约后我给你报销。”
  “只要你在我这里工作满两个月，当你我解约时，你可以带走你的窝。”
  小绒毛：“带走倒是不用啦，我也不方便携带。”
  古薇：“也许到时候你很快找到了新雇主，且新雇主愿意帮你搬家？”
  小绒毛：“也许在你这里的工作经历会让我彻底放弃找第二份工作？”
  古薇觉得这种假设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即使很多人看在她人形完整度的面子上对她格外宽容，也依然有不少人或隐晦或直白地提起过她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小绒毛和古薇约定，在外时小绒毛尽量不说人话，即使说也尽可能小声、不让其他人听见。
  因为普通宠物猫比起完全不能化人形的废物猫兽人来，被歧视度要稍微低一点。
  小绒毛与古薇商量了几个暗号，以方便一人一猫在外时的沟通。
  小绒毛：“当然，紧急情况我还是可以说人话哒。反正歧视程度多一点少一点，百分之九十五或者百分之九十六，差别也不是太大。”
  古薇：
  “应该没什么紧急情况。”
  “我的生活很单调。研究内容复杂的学术问题时我通常是独自待着，那时候你随便对我说什么别人都不会听见。”
  “而除此之外我与你可能交流的内容主要就是有危险、到吃饭或上课时间了这类。”
  “十个暗号应该绰绰有余。”
  这俩约定的暗号主要由“喵”和“咪”这两个字组成。
  比如“喵咪咪”是该吃饭了，“喵咪喵”是今天会下雨、记得拿伞等。
  再配合上一定的肢体动作，应对日常基本交流确实已足够。
  古薇：“两个音节其实就组成了二进制。如果认真使用，二进制足以传递非常复杂的信息。”
  小绒毛：“不，不要认真使用，我们简单用一用就好啦。反正只是用来在外避人耳目哒，在家里时我们还是正常说人话呀。”
  古薇：“第一个月简单使用没问题，但如果我们相处愉快、会长期相处，还是熟练掌握一套二进制密码比较好，以防突发变故。有现成的二进制电码，我们背下来就行。”
  小绒毛：……是不是老师都喜欢让学生背书？
  小绒毛抗拒：“实在遇到严重的突发情况，我废物兽人的事实暴露就暴露啦。其实我觉得现在就可以暴露，不用靠暗号隐瞒啦。我真的不在意被无关紧要的人歧视。”
  古薇：
  “我也不在意，但明明可以不暴露，却暴露了，总觉得比较遗憾。”
  “其实二进制电码背起来不难的，因为非常有规律。”
  “你试试就知道了，难度都体现在开头适应规律的那一小段时间。”
  “只要把规律适应了，之后记忆起来比学一门外语容易很多。”
  “我们日常学习的外语——无论哪一门——里面都有很多不规则的、需要特殊记忆的地方，很多是历史或地域问题造就的。”
  “但二进制电码，这一般是由一个团体或者单一一人编制的，它必然遵循一套统一的规则。”
  小绒毛：“……总之就是非背不可是叭？”
  古薇：“我倒也不会强迫你。且假如我与你只相处一个月，那么确实就没必要非让你背。”
  小绒毛问邢异：她是不是在明示，如果我不背，那么实习期一过我就被开除啦？
  邢异：“似乎是？”
  其实小绒毛并不是完全没有二进制电码的底子，以前它当警猫时算比较系统地玩过。
  虽然现在大幅度忘记了，且具体编码规则不同世界必然有差异，但小绒毛现在要重新学起来肯定比纯新手快。
  只是，小绒毛觉得，把那玩意用在日常交流上特别臃肿。
  小绒毛：动不动就得喵咪出一长串呢。还不如装哑。
  古薇正如她自己所说，并不强迫小绒毛学习。
  实际上那天之后，古薇完全没再主动对小绒毛提过二进制的事情。
  但小绒毛想想学生们口中古教授一板一眼的打分风格，它还是痛苦地开始了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