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星星很遥远（3）
孟予昕失眠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完全复製了上一回学测的轨跡，她也是失眠了，而且在那之后几乎是彻夜未眠，即使不断的想要利用脑袋给予身体入睡的指令，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越发的亢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各种不好的想法慢慢的将她吞没。
「快点睡着、快点睡着！」她忍不住用拳头殴打着自己的脑袋，敲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耳边是雨声、风声，风声比想像中还大，拍打着窗户，孟予昕坐起了身，在黑暗之中，她拿起了了手机，萤幕上显示着一点四十。
第一个预备铃在八点三十五分，她的考场距离她家，大概是二十分鐘的车程，可考试当天，考场周遭的交通必须被考虑在其中，再来就是必须提早抵达考场，检查座位，习惯气氛等等。
她的闹鐘订的是七点整。
她只剩下五个小时可以睡了，这还得要她立刻睡着才能有这么长的睡眠时间。
不行这么下去了！如果继续失眠，肯定会影响白天的考试。
孟予昕从床上起身，打开了房门，一点多了，家里头黑漆漆的，像是会吞噬人的怪兽。
举目四顾，她的目光投向了客房。
在这个时候，她唯一求救的对象，是谢景瑞。
迈开虚浮的脚步，她摇摇晃晃的走到了谢景瑞所在的客房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
其实她也是在内心走投无路了，才会出此下策，在敲门的时候，孟予昕其实也想过，谢景瑞可能已经睡了。
没想到她门没敲几下，就听到了脚步声，门被打开了，谢景瑞打开了门，他的眼神还是清明的，显然还没睡。
「你还没睡啊！」孟予昕有些惊讶。
「这句话是我该对你说的吧！」谢景瑞心底有些无奈。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一向不是容易失眠的人，可今夜偏偏失眠了，听着窗外的风雨声，他的心底生出了一些担忧，就怕明日的考试会受到影响。
孟予昕的考场是个老学校了，谢景瑞就怕经过一个风雨夜，考场可能会出现变数。
「怎么了，又紧张睡不着了？」除了担心考场，谢景瑞也担心孟予昕，他自己考试都不曾失眠过，如今却是为了孟予昕的考试，感受到失眠的滋味儿。
「嗯，该怎么办？」孟予昕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强人所难，可她依旧把问题拋给了谢景瑞。
谢景瑞这下也苦了一张脸，「睡前喝点热牛奶会好睡一点，我去给你热牛奶，你先回房间去？」
孟予昕闻言，点了点头。
两家交情好，谢景瑞对厨房里面的配置暸若指掌，打开了灯，用马克杯温了一杯牛奶，送到了孟予昕的房间。
他沉默的把牛奶递给了孟予昕。
房间里头没有人声，唯有风雨声，以及穿插其中的嘬饮声响。
「吃点小饼乾，补充淀粉也可以帮助入睡。」说完，谢景瑞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小包的无尾熊饼乾。
在睡前吃一点淀粉会帮助睡眠其实是有根据的，不然也不会有饭饱眼皮松这样的说法。
孟予昕很喜欢无尾熊饼乾，吃每一个小饼乾之前，她都要看一下上面的图案。
有吃又有喝，心中的焦虑当真少了不少。
等东西都吃完了，已经快要两点半了，谢景瑞叮嚀了一声，「吃得这么甜，要刷牙才能睡。」
睡意已经袭来了，孟予昕不想起身，开始闹脾气了，谢景瑞无奈，帮她挤好了牙膏，拿好了水杯，拿到她的床边让她刷牙。
等他把东西摆好走出来的时候，孟予昕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谢景瑞哭笑不得，对着她的睡顏笑骂着，「没良心。」明明两人一起失眠，她倒好，就这么睡去了。
不过这倒也是达成了谢景瑞一开始的期望，倒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算来全不费工夫。
「祝好梦、考试顺利。」谢景瑞对着睡着的孟予昕这般说道，接着替她关上了灯和门。
滴滴滴滴——
闹鐘响起的时候，孟予昕是被惊醒的，意识尚未清醒，却被现实狠狠拉回，一种茫然与紧张交织的感觉迅速蔓延全身，脑中嗡嗡作响、口乾舌燥、心跳失序。
孟予昕按掉了闹铃，慢慢的起身。早上依旧是风雨交加，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她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不得不说，孟予昕的第六感一向准确。
考试的第一天，她第一科最有把握的物理就考砸了，在那之后，她一直浑浑噩噩，心神不寧。
在谢景瑞和孟庭深反覆的鼓励之下，她才勉勉强强完成了考试。
在指考最后一天，最后一堂考试结束的时候，考生们大多都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可孟予昕不是，她已经可以预期，这次的考试并不如预期，至少……想要考上Ｔ大的医学系，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想到方紫安会有多失望，孟予昕心里头就像是有一颗石头沉沉的压在上面。
也还好这几天孟家的大家长孟言腾都在家里头坐镇，这才让方紫安没有发作的空间。
在解答公布的那一天，谢景瑞和孟予昕约好了一起对答案。
为了不受到方紫安的影响，他们选择约在谢景瑞家。
谢景瑞和孟予昕一家住在同一个社区不说，还是同一栋，只差了三层楼。
谢家父母都去上班了，两人坐在客厅对答案。
大考中心公布的解答被谢景瑞印了出来，孟予昕用最传统的方式，拿红笔来对拿案。
错的题目就圈起来。
不到十分鐘，孟予昕的脸色已经沉若黑铁。
对完答案以后，她基本确认了，她的分数并不足以考上医科，虽然这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可依旧让她有些茫然失措。
其他的科目都还好，就是她最拿手的物理，因为是第一堂考试，那一天她睡眠不足，鞋子里又进了水，在作答的时候头痛欲裂，所以没有能够达到最好的发挥。
有的时候考试便是如此，无法尽如人意。孟予昕理智上知道是如此，可在面临不如预期的成绩的时候，心还是沉到了谷底。
眼前一黑，好像再也看不到光芒。
眼眶酸涩，孟予昕垂下眼帘，眨了眨乾涩的眼睛。她不想哭的，尤其不想在谢景瑞面前掉泪，可是泪水终究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豆大的泪珠如断线的珍珠般接连掉落，无法停息，打在她的手背上，湿透了裙子。泪眼模糊，她逐渐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纤细的肩膀止不住地抽动，原本紧咬着下唇，努力压抑的哭声终究还是从唇间溢出，与心底翻涌的绝望一起洩出。那汹涌的情感像洪水般席捲而来，将她整个人吞没。
人生而孤独，有些悲伤只能独自品味，她彷彿身处一座遥不可及的孤岛，与世界渐行渐远。
谢景瑞在一旁，被隔离在孤岛之外。
其实只要她愿意伸出双手，他便会接住她，和她一起承受她肩上的重量。
见孟予昕哭得伤心，谢景瑞内心是无措的。她记忆中的孟予昕很少哭泣，每一回她哭了，他便会手足无措，以前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只当是自己讨厌哭哭啼啼的人，可如今他知道并不是如此。
她的泪水能让他疼痛，他的心口因为她的泪水、哭声一阵阵的紧缩。
既然山不就我，我便来就山。
此刻的孟予昕不愿意依靠他，他便主动成为她的依靠。
他揽住了她的肩膀，低声说，「你可以靠着我哭。」
孟予昕已经无力去拒绝他，在如此悲伤的时候，人很难抗拒一个能够依靠的宽阔胸膛，
孟予昕蜷缩在谢景瑞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