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星星很遥远（4）
她哭了很长一段时间，谢景瑞没有打断他，天知道这段时间对他来说，是如何的煎熬。
他这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会因为她的喜而喜，而且会为了她的悲而更悲。
待到孟予昕渐渐收了泪水，他宽厚的手掌依旧在她背上轻轻的拍着，手指更在她的脊樑上下梳理了数回。
情绪宣洩过后，孟予昕的理智慢慢的回笼，她这才注意到两人之间似乎有点过分亲暱了。
她有些尷尬的从谢景瑞怀里起身，谢景瑞也很绅士的放开了她，抽了几张卫生纸递给了她。
孟予昕擦了擦眼泪和鼻涕，这才带着鼻音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她哭得太惨了，如果不是看着她的嘴型，怕是很难理解她嘴里发出的音节正确的意思。
「不用跟我说谢谢。」谢景瑞注视着孟予昕。
她哭得一张小脸都泛红了，平日里明亮的眸子肿成了核桃，鼻头也红通通的。她此时的模样，与她平时的清秀判若两人，甚至可以说有些狼狈。可在谢景瑞眼中，她此时楚楚可怜的样子却格外惹人怜爱。
「孟予昕，我喜欢你，所以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毫无预兆，说完之后，谢景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跳出。
谢景瑞曾在脑海里反覆演练过无数遍该如何告白，甚至打好了无数次腹稿，却从未想到，真正说出口的那一刻会如此猝不及防。
两人此刻靠得很近，四目相对，彼此的倒影映在对方的眼中。然而，对孟予昕来说，这一切却显得有些朦胧，因为她的眼里还噙着泪水。
孟予昕眨了眨眼，一双圆润的杏眼睁得大大的，樱桃小嘴微张，神情呆滞。她努力回想着谢景瑞的话，字字句句都能理解，可当整句话串联起来时，她却无法解读他的意思。
她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两人之间的沉默无限的延续，令谢景瑞忐忑不安的内心越发的侷促不安。
他一向是个讲求计画的人，无论事前的规划，还是事后的结果推敲，都一丝不苟。可今天，他终究还是衝动了。
在她哭得淅沥哗啦的时刻，显然不是个告白的好时机，但也正是这个瞬间让他衝动地说出了心底话。
他想过被拒绝该怎么继续说服她，也想过如果成功了会是何等甜蜜，唯独没想到会面对令人尷尬的无声。
「你、你是什么意思啊？」
孟予昕一边问着，一边吸着鼻子，还不小心吹了一个鼻涕泡。她脸上一热，赶忙拿起卫生纸，擤起了鼻子。
面对这个问句，谢景瑞内心五味杂陈，只觉得自己大概惨了，连她那个鼻涕泡，在他眼底都是说不出的讨喜。
「孟予昕，我喜欢你，请你当我的女朋友。」
在这一刻，他可以同理当年孟予昕的心情了。
原来向别人告白，需要这么多的勇气。
孟予昕擤鼻涕的动作一顿。心底最后那一丝想逃避的侥倖都消失了。本来她还在心里想着，「肯定是我听错了，谢景瑞才不喜欢我呢！」
这些日子，谢景瑞表现得算是明显了，每一回她总是告诫自己不要自作多情。
如今，谢景瑞他说喜欢她，要她当他的女朋友……
孟予昕的心沉重了起来。这份告白来得不是时候，如果她不曾认识星星，或许在这个时候她会欣然接受。毕竟，谢景瑞曾经是她少女心萌动之时，第一个喜欢上的男孩，那样的感情很纯粹，也很强烈，也最是真诚。
萌芽的恋爱没能开花结果，最是令人惦念。未竟事物总是会留在心中，这些遗憾藏在内心深处，不曾消失过，会在特定的时间点被唤醒。
而今，弥补悔恨的机会就在眼前。和自己曾经最喜欢的男孩谈一场恋爱，这是令人难以抗拒的。可以说，就算认识了星星，在这个当下，她都无法直接的拒绝他。
明明应该拒绝他的。孟予昕的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在这个时候明白地拒绝他，可是拒绝的话语，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孟予昕，你要变成渣女了！」内心有个声音在谴责她。
「那星星该怎么办？你们的约定该怎么办？」又另外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头响起。
「还是得拒绝他，得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在良心的谴责之下，孟予昕正要开口，却与谢景瑞四目相对，那一双向来冷静的眸子，如今正紧张的看着她。
面对谢景瑞那张每一分、每一毫都长在她喜好上的俊脸，她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且先别说长相了，这个人可是在考前衝刺每天抽空陪着她，替她挡住家庭压力，与她共患难的谢景瑞，她若是断然拒绝，那不是过河拆桥吗？
感觉就像是把人利用完了，就丢在一旁。
如果要拒绝他，那就该在谢景瑞表现出喜欢她的样子时拒绝他，不该跟他共乘摩天轮，不该和他一起拍比爱心的照片，不该在考前敲响他的门，不该在考不好哭泣的时候趴在他的怀里哭。
总归，在那一瞬间，所有拒绝的话语被吞了回去，急转成了，「我现在心里很乱，你让我想想好不好？」
「好，你需要多久的时间？」
高悬的心，如今更是被吊在半空中，悬而未决。
「我不知道。」孟予昕是真的不知道。
她此刻内心是煎熬的，茫然无措，宛如置身十里迷雾，失去了方向。她是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份感情。
她还需要想想……
「没关係，我可以等你。」
谢景瑞柔声安抚她。即使心里像是有百爪在挠，他也不忍看她如此纠结，他主动退了一步。
「谢景瑞，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厌？」孟予昕咬了咬下唇，这句话带着哭腔，她又想哭了。
她想起了，自从国三那一年告白被拒，她已经整整讨厌他三年了。那不是很纯粹的讨厌，而是一种因为喜欢而生出的厌恶，矛盾得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分裂出了两个人格。
「嗯，我知道，你之前常说讨厌我，可是……你就喜欢这么讨人厌的我。」谢景瑞的眼底闪过了一抹促狭，那玩味的笑意，又让孟予昕的心脏飞快地跳动，一张小脸也染上了红晕。
确实，她对他的厌恶，有更多像是口是心非，好像只有一直讨厌他，才可以掩饰她喜欢他。
可喜欢又如何呢？如今她有了更喜欢的人，那个人就是在高三这一年，给予她更多心灵支持的星星，如果没有星星，她早就已经崩溃了。
在那之后，两人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这件事情。
谢景瑞心中有着失落，却还是安慰自己，孟予昕是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和家里的关係紧绷，所以才无心于恋爱。
两人各怀着心思，就像走在两条平行线上，思绪毫无交集，可却一起到社区一楼外围的火锅店用了午餐。
在知道孟予昕在考试中马失前蹄过后，方紫安基本上不跟孟予昕说话了，她气得狠了，对她放话，「你就当你妈死了算了！」
方紫安这个人比较情绪化，情绪一上来，很容易说气话。
这样的冷暴力看在谢景瑞眼里，实在是很难受。
方紫安似乎也怨上谢景瑞了，认为谢景瑞没有尽力，所以孟予昕的成绩没有进步，不过终究他是外人，就算看在他妈的面子上，方紫安也不会太为难他，可身为方紫安亲女儿的孟予昕就不一样了，方紫安可没有那么多顾虑，把所有的情绪都倾倒在孟予昕身上。
孟予昕早就习惯方紫安的感情勒索，但心底总是有些难受，可比起承受方紫安的言语暴力，她寧可方紫安把她当空气。
两人午餐的餐费是孟言腾特别拿给谢景瑞的，他私底下交代过谢景瑞，「你方阿姨最近心情不好，顾不上予昕，你如果有空，就多陪予昕出去走走。」
孟予昕没有考好，惹得方紫安愤怒、生气的同时，却也有了意外的收穫，这些日子，为了怕孟予昕和方紫安起衝突，孟言腾天天回家，一方面可以安抚方紫安的心情，另外一方面，父女之间的情感，意外的获得弥补。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转念一想，没考好，太阳依旧会升起。她还是可以见到她的星星。
只是如今多了些烦恼……
该如何拒绝谢景瑞？
该拒绝谢景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