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铭记并向前

  顾风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拉入了一片虚无縹緲的领域。四周充斥着纯白的云雾，他慢慢地向前走去，雾气繚绕之中，一个黑色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随着接近，顾风的脚步变得越来越迟缓，心中满是紧张与不安。他既想靠近，又觉得寸步难行。最终，那个令他又爱又恨的人，清晰地出现在了顾风面前。
  「顾风，我以为，你不会选择再与我相见。」蓝海的声音平静低沉，带着一丝磁性。
  顾风盯着蓝海，他的一头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透着一股神秘而优雅的气息。那双深邃的黑瞳，如昔日一般，总是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偶尔透出些许忧鬱的光芒，让顾风忍不住想探究他心中的故事。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清你的样貌，顾风，你真漂亮。」蓝海轻轻地抚上顾风的面颊。
  顾风垂下眼，静静感受着蓝海手心传来的温度，那是曾经给过他无数温暖的手，也曾是将他狠狠推开的手。
  「蓝海，说实话，我曾无数次想过，再见到你时，要怎么揍你一顿。」顾风轻轻地将蓝海的手从自己的面颊移开。
  「那么，你现在可以动手了！」蓝海无奈地张开双手，真诚地准备好迎接顾风的拳头。
  顾风看着蓝海，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下不了手。我曾认为你是一个只会逃避的懦夫……」顾风顿了顿，眼中浮现一抹淡淡的忧伤，「但我发现，事实上，我自己也是个懦夫。」
  「你曾无数次告诫我，不要触碰任何感情。我的确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回避一切情感。但我发现，我内心仍然渴望着这些，我终于明白了你当初的挣扎和疲惫。所以，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切断这份无用的情感。」顾风低下头，将蓝海离开后自己所做的一切，以及对季冉言的情感和挣扎，坦白无遗。
  他本以为蓝海会用坚定的言语，让他选择回到魘之塔，不再去在意这些转瞬即逝的情感。然而，蓝海听完后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顾风疑惑地望向蓝海。
  蓝海眉头深锁，黑瞳中浮现出一层极其复杂的情感，「顾风，抱歉，我是一个很失败的养育者。」
  「蓝海？」顾风感到一阵迷茫，他本以为蓝海能成为那把切断自己最后迟疑的利刃，但现在看来，这把刀刃已经钝了。
  「顾风，在我得到永恆的寧静之后，我发现我错了。在这个虚无的空间中，凌渊公会的回忆时不时地带给我无限的温暖。」蓝海牵着顾风向前走了一步，周围的景象慢慢转换，凌空的身影浮现，英挺的少年带着十足的自信，在公会里鼓励着成员。
  再向前踏一步，米芮可满脸笑容地向蓝海跑来。蓝海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以前，我总认为这些记忆会带给我深深的伤害，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我发现，这全看我如何詮释这些记忆。」
  蓝海起身，女孩对着顾风打了个招呼，接着转身跑入云雾的尽头。那里是凌渊公会的会长室，已成长为少女的米芮可吃着草莓蛋糕，开心地与蓝海分享着什么。
  一旁的凌空与顾风正翻看着副本资料，研究如何带领公会成员突破下一个副本。
  顾风忍不住走上前，想融入这温馨的场景，但当他一踏入会长室，一切便开始模糊，随即远去，如同薄雾般慢慢消逝。
  蓝海走到顾风身边，他们的眼底都充满了留恋。
  蓝海搭上顾风的肩，轻轻开口：「这些记忆以前总被我解读成痛苦，但现在我明白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遗忘它们。顾风，以前的我过于消极，只能看见事物的阴影。我承认，我后悔没有选择带着这份记忆坚定地走下去。」蓝海转头直视着顾风，「我已经来不及了，但顾风，你还来得及。以前，我总是教导你逃避，但我发现，越是逃避，我越想接触这些情感。我的内心充斥着深深的矛盾，所以我找到了你，救下了凌空，养育了米芮可。」
  蓝海将双手放在顾风的肩上，认真地说：「顾风，我们终究是人，必须直视情感，面对它们，并带着这些记忆向前走，这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你说得很对，当初我确实是个懦夫，所以你不应该成为这样的我。」
  顾风看着蓝海，内心五味杂陈，他金色的眼瞳黯淡了下来，面容带着深深的疲惫，「蓝海……如果你能早点悟出这些，该有多好……」
  蓝海向前一步，紧紧抱住了顾风，他语带歉疚地说：「顾风，对不起，身为养育者，我真的很失败，我给了你太多消极的想法。我总教导你逃避，却忽略了更重要的东西。现在，我真心希望你能成为一个直面情感的人，并且带着这些珍贵的记忆向前走。不要学我，只是一昧地逃避。」
  蓝海放开顾风，像从前一样，伸出手揉了揉顾风柔软的头发。
  「我曾对你说过，恋爱、亲情、友情都是对我们最狠的诅咒。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我明白了，诅咒也能被自身转化成祝福，我们应该学习如何将这些转化成生命中的祝福。」
  顾风闭上双眼，原本内心疯狂咆哮、要他离开的声音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要他珍惜眼前的一切，不让自己后悔。
  「顾风，对于季冉言，现在，我无比希望你能直面自己的情感。」
  「铭记、面对，并向前行吗？」顾风喃喃道，「感觉没有那么糟。」
  蓝海的黑色瞳孔中依然充满了歉疚，「顾风，希望我对你说这些还不算太晚。我只想尽力弥补我以前做出的蠢事。」
  听完这些话，顾风的喉咙一阵发紧，眼眶微微泛红，他强忍着，将泪水硬生生压回眼底。
  「蓝海，即使我理解了你，但我仍然怨恨你最后做出的决定。不过米芮可说得对，这是你的选择，你并不是一个失败的养育者，你带给我的远比你想得还要多得多。」
  说完这句话，他们身周的云雾开始急速翻腾，两人心知肚明，这意味着分别的时刻已经到来。
  「顾风，这是最后一次了，让我再抱抱你。」蓝海说完，再次向前，将顾风紧紧拥抱在怀中。
  顾风感受着蓝海的心跳与身体的温度，在这熟悉的怀抱中，他抬起头，直视蓝海，轻声说道：「再见，我的父亲。」
  蓝海瞬间睁大了双眼。
  云雾如风暴般在他们周围急速翻滚。
  顾风感觉到那心跳逐渐远去，体温也随之消散，他紧握双拳，直至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魂球的时间已尽，从今往后，世上再无蓝海。
  但顾风心里清楚，他将永远铭记这位「父亲」，并努力将这份记忆化作他未来道路上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