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中)
常言道美色务误人,自此之后但凡骆庸南稍有提到的许愿商品均乖乖落入推车中,行车间脑海中为杜绝衝动购物提列的清单毫无用处,最终在收银檯上扫过条码的商品与清单比对不出个所以然。
犹在检视面板显示的商品明细是否与实际无出入,同行者已抢先掏出信用卡果断付清,她默默推着载满「必需品」的购物车回到停车场,打开后车箱游玩俄罗斯方块,失去所有步数时向在旁观战的车主求救。
骆庸南轻而易举解决问题,扬着下巴轻点前座方向,「回家吗?丼饭我刚拿上车。」
早在远远瞧见大排长龙的结帐队伍时,两人停在无人经过的卖场角落,利用店家推出的线上点餐平台选好午餐内容并直接刷卡付款,结完帐后由纪妘乐先回车上放东西,骆庸南过马路拿中餐。
开车消耗体力过大与难得上午吃了早餐,经过中午吃饭时间尚未获取食物的胃隐约开始抗议。
「走走走,赶快回家!」纪妘乐迫不及待坐进驾驶座并系好安全带。
操控方向盘慢慢倒车离开停车位,她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问题问出口:「你怎么会这么肯定我的厨艺?」
此刻急着回家的原因包括购买部分冷冻肉品,其购买原因解释为煮火锅也方便。
「没有为什么,就是相信你。」他不假思索答,「何况你觉得不妥的话会阻止我衝动购物。」
真是谢天谢地,心上人对她了解透彻,行为判断丝毫没有猜测错误。
「我是不是还得夸奖你认知到这些是衝动购物呢?」受到深切信任而剧烈跳动的心被她小心按压在胸膛内,嘴上试图照常以朋友的语气调侃。
「啊,夸吧。」骆庸南放松身体靠着椅背,转过头来笑着看她。
令人在意的目光害她差点误踩油门为煞车,发现前方红灯后差点欲踩煞车而踩成油门,心头按捺不住的老鹿跑出万马奔腾之势,心跳声大到能在夜店当成跳舞节奏。
她目视前方红灯倒数,彷彿此举能使人冷静,「行车期间不得有危险动作。」
现在心跳过快已经是危险情况,不可以让人当司机又让人不能好好当司机啊!
「夸我会夸成世界末日吗?」骆庸南哭笑不得,倒是因此收回视线,跟着看看前方有什么好看景色令人挪不开眼。
真正的好看景色就是他本人,可惜不宜在前排座位观看。
好险平安驶回住家地下室,乱跑一路的老鹿总算感到疲倦被迫回到安稳走路的动作,纪妘乐将车停妥后骆庸南从副驾驶座的置物箱找到两个大购物袋,合力将购物成果再玩一场现实版俄罗斯方块,力求一趟解决。
骆庸南拎过有两包米的那一袋,把放着冷藏食品和买空气送饼乾的一袋给纪妘乐。
为求方便将薄外套拉到小手臂中央,透出肉色肌肤因使力而青筋明显,替她家老鹿好好充满电,能再跳跃三天三夜不停歇。
纪妘乐克制得好,不过三秒失神,对方发现前早打起精神窜到前面按下电梯按钮,电梯门开啟后让负重较重的骆庸南先进入。
「那东西冰我家冰箱吧?反正你都会过来。」她技巧性曲解之前的讨论结果,只要骆庸南对这句话有任何一点肯定情绪,对她来说足矣。
「行啊,你没把我早上穿的拖鞋丢掉吧?」骆庸南早上来的时候开了一双免洗拖鞋,纪妘乐记得它好好地待在玄关处。
「还在吧,你没动我没动就还在。」为保安全,不讨论不存在的第三者。
聊着没营养的话题,等电梯开门后她快步去开自家大门,再次把人领进房。
纪妘乐不客气地指挥,「米放下面那格柜子,其他拿上流理台,你就可以先吃饭了。」
骆庸南应声后默默做事,不仅将大部分物品放置于该存在的位置,其馀不确定的也照相似属性分门别类,省去纪妘乐许多麻烦。
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纪妘乐整理完,才一起到客厅打开残有馀温的午餐。
「晚餐怎么处理?」中餐还没吃完,纪妘乐已经想到七个小时后了。
骆庸南喝一口白开水,迟疑着提议:「不如看看你的厨艺?」
不如何,反正不是很想。纪妘乐偷唸两句,嘴上说:「好啊,反正看在天哥的面子上至少不会让你吃到出事。」
他当没听出她的不愿,回嘴:「要吃到初四真的满难的,可能要跟着进组才能。」
脑袋转了一下才听出是谐音梗,纪妘乐微翻白眼说:「首要条件要你过年还在工作啊。」
「应该会,有的话你要跟我一起进组吗?」骆庸南尾音总是上扬,听起来像朋友间的玩笑话。
有一瞬间将玩笑当真,很快驱散无厘头的想法,顺着他的笑意说:「这么自信可以接到工作?要红了吗?」
「嘖。」戳到骆庸南在意之处,他动身靠近,伸手在她的额头弹出响亮声响,「一直都红可以吗?谢谢。」
被迫停下动作安抚疼痛的额头,哀怨地祝福,「好好好,一直都红。」
听见回答,骆庸南满意地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说:「我下礼拜拍完综艺,下下礼拜进组,你要一起来吗?」
这期间他不停用各种询问句,加上刚被教训完,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应:「好啊。」
话说出口瞬间愣住,缓声问:「再说一次?」
骆庸南将问句改为陈述,「你可以准备两週后出趟远门,大概要待上半年。」
「不是,等一下。」纪妘乐完全撇下整理的想法,咬字清晰:「你再说一次,不要开玩笑。」
骆庸南无奈地笑,彷彿她是无理取闹的孩子,「不开玩笑,约你出去玩半年。」
是这样约的吗?脑袋如同三隻小猫争抢着的毛线球一样,到处乱滚、任意打结,除非拿出剪刀强行修剪,否则是一团无用的障碍物。
然而眼下的问题,是纪妘乐找不到剪刀。
问题癥结点没有自知之明,伸手揉乱逼近当机的纪妘乐的头发,她彻底由里到外像是凌乱纠缠的毛球。
「不然你都待在家没出门,有时候长时间连络不到也会担心。」他比她高许多,声音从头顶低沉传入心底。
她一下失去说话能力,无数文字在喉头乱窜,挑不出可言之语。
良久,大脑重新啟动完毕,愣愣地说:「哦。」
仍旧找不到适合回应的话语,整个人不知所措,直到骆庸南开始收拾垃圾,空气中的木质香稍微淡去一些,才真正醒神。
所以说,刚刚是不是迷迷糊糊答应了一些不该答应的?
那日在车上欠下的夸奖约莫是「雷厉风行」,骆庸南在家休息五天后啟程参加延迟的综艺行程,经过四天三夜拍摄完毕,马上传来数则讯息通知纪妘乐该收拾行囊好出门。
好不容易结束早已排定的提案会议打算好好休息,一回到家,以为有大半年见不上的男人就堵在她家门口。
「……滚。」纪妘乐累到无视满腔爱慕情愫,想撵走麻烦。
由她眼下化妆品不能妥善盖过的青黑推测疲劳值,骆庸南把预备许久的言词憋回心底,接过她手里的钥匙协助开门。
进门直接衝进浴室冲刷浑身负面情绪,以浴巾包裹住头发出来时看见苦思如何开口的骆庸南,不免好笑道,「什么时后出门?」
骆庸南见状起身,解开她头上的浴巾帮忙擦拭头发,「后天。」
纪妘乐洗过澡已经冷静下来,毕竟确实答应人家,没有反悔道理。
她扯过毛巾自己擦头发,抬头面无表情地说:「再说一次。」
骆庸南判断了下她的实际情绪,老实改口,「晚上九点的飞机。」
现在是午后两点,尚有时间能收拾行李,纪妘乐把碍事的男人推回自己家里,关上大门开始做行前整理。
但老实说,说好的两週应该是整整十四天,再不济十个工作天吧?目前才刚过第九天就要出门,这是两个礼拜吗?
问不出口的问题自然得不到回答,散去的鬱闷默默结成一股气回到身体,搭上飞机都没化掉,一路上闷声不吭一句,上飞机便面对遮光板拉下来的窗户强迫大脑入睡。
这脾气发作倒不只今天,而是从不小心答应这趟出游邀请后就断断续续存在──要玩合作游戏时必须消失得无影无踪,否则只会气上加气,从森七七变成焱七七。
骆庸南特意请天哥划位时安排两人为左右,此刻非常无奈地看着她,而这无奈也掛脸一週半没有消散。
感受到扰人视线,压不住脾气的小纪轻咬着牙,上下嘴脣好似没有分开就发出声音,「有事吗?」
彷彿接到信号开始迟来的解释模式,骆庸南压低的声音饱含耐心,「收到剧本的时候就想带你去B市看看,本来想趁整个休假说服你,但你很给面子的马上答应,我也不用休息太多天,乾脆提前过去还能多玩几天,所以才挑今天。」
「哦。」纪妘乐用鼻音回答,表示已阅。
非常心虚骆庸南继续耐着性子,打算飞机降落前把人哄好,「是我忘记问你有没有安排,这点我错了。但我怕你不想去,这样又会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
纪妘乐的脣线肉眼可见地不再紧绷,骆庸南催紧油门加把劲,「这样会很想你。」
全身的冷静瞬间绷直断裂,纪小乐在心上、在脑海中疯子一般跳着舞,举起双手拿着不知何处蹦出来的萤光棒不停摇摆,浑身血液开了加速器般经过心房心室,连带着开啟节律点上的加倍券,飞快收缩又舒张。
最后闭上双眼,假装中间有一道名为网路的墙,回答:「那你就想吧。」
五个字感觉很冷酷,却透露出主人的心软之情。
骆庸南顺着竿子向上爬,藏不住的笑意从嘴角洩漏一点又一点,「嗯,这样你想我的话也不会超过一天不能见面。」
纪妘乐脸色通红地转头正视骆庸南,像哄酒醉人士那天,把食指竖起放到脣边,「嘘!」
骆庸很配合地闭嘴,却没有克制双眼中热烈情绪,纪妘乐抵抗不了只能再回去面对灰白色的遮光板,好像依旧矗立高墙阻挡一切,实际情况双双心知肚明。
虽然从居住地D市开车至拍摄处B市路程约五个鐘头,但两座城市间已架设更快速的空中道路,用钱就能买到更优良的乘坐品质,讨论一番,艺人本人骆庸南、经纪人天哥、生活助理小李以及掛名助理纪妘乐,团队四人买了同排座位。
助理名号不仅让骆庸南合理把人带到片场,也方便在安排饭店房间的时候把两人房间安排在隔壁间,而本该住隔壁间的天哥和生活助理则改到楼上房间。
剧组安排片场助理接机,刚领完行李,远远看见两个人举着牌子等待他们。
纪妘乐可没有骆庸南当年想当明星的愿望,早早戴起口罩,能多低调就多低调,加码获得骆庸南赞助的一顶黑色鸭舌帽。工作人员看她跟在旁边没被赶走,就算不认识也默认是演员团队的一员,片场相关规则就没有碍于她在现场,仍然正常地向骆庸南告知。
「殷导帮您安排明天开始的训练,自上午八点起,至中午十二点为第一阶段,下午可以自由训练或跟着安排。」工作人员向前把一张纸递给骆庸南,一边讲解。
驾驶是另个工作人员,副驾驶是生活助理,她和骆庸南坐在中间两个位置,后排座位则是讲解的工作人员以及天哥,这份训练表对方只带两张,提供艺人与经纪人。
「好。」骆庸南低声回应,垂眸瀏览白纸黑字,同时收到天哥快速整理出来的电子档,截图存档成手机萤幕锁定画面。
天哥在后座跟工作人员确认其他详细情况,骆庸南正要参与讨论,看到纪妘乐非常听话地看着窗外风景,伸手碰她。
纪妘乐迅速反应,挑起右眉,看他有何要事。
他隐晦地扬了扬手上白纸,拉下口罩用脣型描绘字句,「给你看。」
哭笑不得的感受攀爬而上,总觉得对方有炫耀之意,不过心上人的面子要给,便接过与她无关的注意事项,随后骆庸南就转头去好好讨论。
听到后方窸窣声响,小李在副驾驶座频频回头,看得纪妘乐过意不去,倾身把白纸给对方,「你看吧。」
小李一惊,尷尬蔓延两秒,但他的确需要知道日常安排好自行整理出一定的工作内容,所以很快恢復专业,「好,谢谢。」
纪妘乐藏在口罩下的红脣勾起一个商业曲线,等人转回去研究安排表才想到她把脸挡得完完整整,根本看不见任何善意。她对B市风景满有兴趣,或者说鲜少出门的状况下,想把能见到的门外景象烙印于脑海深处,对于设计灵感上有很大帮助。
B市不同于她小时候住在南边、长大后住在北边的D市,仅半边靠山,另一边只要没有碰上高大的建筑物,便能看见远方朦胧天际线,加上今天难得好天气,万里无云,特别美丽。
骆庸南坐回来发现通告单跑到正职助理手上,见纪妘乐脸上没有无聊或不耐,甚至依旧听话地没有拿出手机,就没说什么。
机场离饭店有一段距离,好在此刻交通并不壅塞,片场助理熟练地转几个弯抄近路,不到半小时,先带他们看过训练场所的位置,又开了几分鐘,抵达饭店门口。
纪妘乐的行李包含换洗衣物、工作必备的电脑及相关设备,其他没有多带,也因为属于贵重物品,在助理协助从后行李厢搬出来的第一时间跑过去接下,小心翼翼拉把手跟着进入饭店电梯。
天哥要先到骆庸南的房间检查,于是只按下五楼按钮,两个需要依靠衣食父母的优先伺候摇钱树骆先生,她则找到正确房间敲门、刷卡进入。
岂料骆庸南放弃自己房间,跟在她身后来参观,把行李箱放的房间中央回头要关门时,被狠狠吓了一跳。
骆庸南毫无反应,东看西看像帮忙检查,嘴里说:「其他演员因为早到,都住在训练中心那里,开始拍摄后才会回来。」
「嗯。」纪妘乐不晓得这句话的用意,随便应付后切入核心,「你不去看看自己的房间?」
「有什么好看的?也不是第一次住。」骆庸南的眼神飘到她身上几秒鐘,轻描淡写地说。
纪妘乐满头问号,「我的房间也没什么好看的吧?」
骆庸南有一套应付万事的道理,「我帮你检查检查啊。」
「我谢谢你喔。」翻个白眼回完话,纪妘乐任他自娱自乐,把电脑从行李中解放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环顾一周,骆庸南再度开口:「你想要我出门的时候叫你起床,还是我中午休息了再叫你?」
「早上吧,省得我浪费大半日光阴。」纪妘乐寻找插头将电脑充电,顺口回完才想到,「你叫我起床干嘛?」
「早上的话我能带早餐给你。」根据对方回答,骆庸南调整回答,「如果你选中午的话就带午餐回来给你。」
情感让她觉得心上人特地带早、午餐是件美好的事情,理智上对骆庸南早晨叫醒兼早餐服务敬谢不敏。毕竟早起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早餐的款式才是大问题。
骆庸南聪敏地从她的目光解读完整讯息,又好气又好笑,「好歹帮你买过一学期的早餐吧!」
纪妘乐想起,附和,「是没错,但你也好几年没买了啊。」
其实就是脱口而出的反驳,两人却皆是一愣。
高二期末的时候他们打赌谁期末名次能够更高,输的帮赢的带一整个高三上的早餐,纪妘乐险胜两分,得此殊荣,高三下学期教官、老师对高三学生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于是常常三五好友早自习去热食部买早餐,就没机会让一个人请另一人。
后来大学不同校,生活作息不同,骆庸南真的好几年没有买过纪妘乐的早餐,而纪妘乐都是靠粉丝和官方公布的喜好来更新心上人的早餐备选。
纪妘乐更快回神,笑着想把话题带过,「你别忘了有次买麵线还加了两倍的香菜,我很怕我的心灵又要再次中毒身亡。」
「啊……」骆庸南随后跟上话题,但没有当年愧疚,莫可奈何地说:「那是因为你朋友说跟你出去的某次你说喜欢吃香菜,那现在呢?喜欢还是不喜欢?」
反覆无常的某人伸手用把拇指和食指指腹靠得很近,剩下一点空隙,「这样一点可以,但麵线太容易上火,所以被我从喜好名单上排除了。」
骆庸南点点头,「好,记住了,这样能让我替你带早餐了吗?」
「准了。」她高傲地点头答应,随即破功笑出声,「演完了吗?带不带早餐到底差在哪里,我又不是不会自己叫。」
「嗯?不告诉你。」过足戏癮,骆庸南翻脸不认人,不打算解惑。
裸露在外的上臂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纪妘乐缩了缩身子,警惕地看着他:「虽然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但我还是很害怕你打算下毒谋害好获得我的家產。」
「……」骆庸南抬手按了按眉心,陪这突然想演戏的女人玩,「我想谋害你得到你的家產前,得先让你配合我去把身分证后面的配偶栏填上名字。」
骆庸南再度抬眼,只剩下冷酷无情,「怎么样?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