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筹备演唱会
许玄的自信没有放错地方。在电话中,以律只犹豫不到三分鐘就答应了。
一开始是担心自己跟许玄会吵架,再来是不知道对三月兔会不会有影响,这跟以往接案演出不同,自己代表的是乐团而不仅仅是个人。但当听说许玄已跟阿杰沟通过、对方也认为没问题的时候,以律似乎找不到理由拒绝了。
他先是找一天去探望木谷。
手长脚长的大狗狗被塞在狭窄的病床上,一副委屈又没得抱怨的模样惹人发笑,虽然目前仍无法自由行动,但看起来神采奕奕,还能夸张地把以律从祖宗十八代都感谢一遍,应该是不太需要担心了。
接下来便是紧锣密鼓的抓歌和练琴。
将近30首歌要在一週内练完,对以律而言努力熬夜几天也不是做不到,困难的是背谱和「表演」本身。通常做session乐手都可以看谱,只要默默站在一旁将自己负责的部分稳定弹完即可,不太需要在意动作和表情;但乐团表演完全是另一回事。
不是陪衬鲜花的绿叶,不是柔焦虚化的背景,不是主角身后的路人甲乙丙丁,必须告诉自己,你就是艺人,是台下观眾憧憬的那道光,你的一顰一笑、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聚光灯下所有瑕疵都无所遁形,一个发呆的表情就会被无数支手机录下,不小心说错话就会被炎上。
但相对的,你的个人特质和魅力会被神化,放空的眼神变成在放电,擦汗的举动变成在拭泪,微笑挥手能掀起一阵尖叫,手指爱心能让人陷入疯狂。
这些如果发生在三月兔的场合,以律有自信轻松应对,毕竟大部分的歌熟悉到闭着眼都不会弹错。但在Mist Maze的场合,除了需要面对陌生环境的临场反应,还需要锻鍊体力,而且不能弹错!光想就忍不住怀疑人生,当时自己怎么会愿意接下这个不可能的任务呢?是中邪、还是被下蛊了吗?
第一週,以律只出现在两个地方,一个是自己家,一个是常希家。
常希的录音室应有尽有,像一间乐器博物馆,差别在于,展品们并未整齐地摆放在玻璃橱窗内打灯陈列,而是散落在录音室、书房和卧室的各个角落。
琴架不够用时,就将间置的吉他收进空琴袋里,抑或立在墙角,抑或丢在床上。效果器纷纷无家可归,除了几颗常用的已接好放在工作桌前的地上之外,其他就放任其自生自灭。厉害的是,常希国王永远知道他的子民们流落何方,要什么拿什么,信手捻来全不费功夫。
每练好几首歌,以律便会约时间到常希家讨论弹奏细节和音色。Mist Maze和三月兔的曲风差很多,所用到的效果几乎完全不一样,他直接用常希的器材组建了一套新的设定,并做好详细的使用笔记。
第一次练团在紧张与混乱中渡过,以律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快死光了。
把歌弹完没什么大问题,但音色切换还不太流畅,加上鼓组和吉他破音在小小的练团室中炸出来,几乎吃光主唱的音量,失去主旋律的引导,他只能凭记忆专注地数小节数以免换错段落,从头到尾都有种手忙脚乱的晕眩感。
以律觉得自己糟透了,但其他人都认为只花一个礼拜能弹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称讚像是免费赠品一样给得挥霍大方。
「你可以唱合音吗?」在讚美中偷渡而来的,是许玄灵机一动的提议。这种问法是要人怎么拒绝?难道要说「不可以」吗?被文字陷阱困住的以律,硬着头皮说了声「应该可以试试看」。
于是,他们又讨论了哪几首歌要唱哪些部分、曲序之间如何衔接、与观眾互动的桥段如何穿插、前奏加长尾奏减短主歌拍手副歌跳动solo甩头......,跟iPad电量一起消耗殆尽的是以律紧绷了一整天的精神力。
当晚回到家,他连澡都没洗就倒在床上,纵容自己昏睡15个小时。
隔天醒来,他收到好几个加入群组的邀请。
「MM大家庭(13)」、「迷妹only(4)」、「雾迷妆发造型(8)」、「雾迷与钟导与雪儿(7)」……从团员四人的核心群组,到妆造、行销企划、动静态摄影团队、音控技师团队、导演灯光视讯团队等等,以律看得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像是嫁给世袭贵族在婚礼上被介绍给公公婆婆叔叔伯伯阿姨婶婶舅舅嫂子堂表兄弟姊妹认识的新婚妻子。
许玄的电话抓准时间打了进来,彷彿在以律房间装了监视器一样。
「早啊,醒了吗?」许玄的声音充满朝气,听起来精神不错。
「嗯,不早了,都下午了。」以律边说边打了个呵欠,他还赖在床上不想起身。
「看你一直未读讯息就猜你还没起床,怎么样?还好吗?」许玄笑着问道:「弹我们的歌应该蛮爽的吧?」
「还行啦,我会练好的,不用担心。」以律持续在床上翻滚中,睡太久导致他有些腰痠背痛。
「我才不担心这个咧!是说,那些群组你加一下,我有跟大家打过招呼了。」许玄猜测,不太喜欢跟生人打交道的以律,如果不是工作需求一定会故意忽视群组邀约,所以他特地打电话来提醒。
「这样好吗?也许你们会讨论一些我不该知道的事情。」以律果然迟疑地问道。
「像是什么?」许玄反问。
以律也说不上来。他以为自己只是位上门打扰的客人,在客厅喝杯茶就可以告辞了,没想到主人毫不见外地带他四处参观,还把每间房的钥匙尽数奉上?
「哎呀你也知道,搞一场演唱会有多繁琐,我怕用转达的会有遗漏,而且除了周边设计,几乎全部都有需要跟你核对的部分,所以我就把你全加了!」
许玄不让以律有时间犹豫,直接帮他留了后路:「那些都是专门为了筹备HAZY PARTY而拉的群组,演唱会结束后就会间置了,到时候你要退也没人会拦你。」
「那,好吧。」以律勉为其难答应了。
「我等下传日程表给你,除了练团和彩排,其他像开会那些你想来就来,也不一定要到,反正每次会议记录都会即时上传,你再follow就好。」
「嗯,好。」
「啊对了,我们的妆造已经定好,但因为你跟木谷的身型差蛮多的,所以cody姊姊们会再跟你约时间治装喔!你头发可以动吗?剪、染、烫有没有什么比较不能接受的?」
「应该没有,都可以,随便弄。」
「那把你剃光头?」许玄开玩笑地说,他还想像了一下,嗯,也许不难看。
「呃,我相信专业,如果最后真的觉得需要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以律认真回答。
「哈哈哈才不要呢!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这种无心插柳却出口成撩的天赋实在让人敬谢不敏,以律暗自敛了心神,正打算开啟别的话题,许玄忽然郑重地喊了他的名字。
「欸,以律。」夹带着叹息的气音穿越唇齿,像一阵微风顺着电波吹到以律耳边,两个字念得很轻,却特别清晰。
「嗯?」以律也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拉长的呢喃从鼻腔飘出,交杂着疑惑与好奇。
「能再次跟你一起并肩站在舞台上,我真的很开心。」
以律心想,这个人确实是许玄。
无论是讚美的话,批评的话,鼓励的话,斥责的话,许玄都能毫无保留地说出口,不绕路也不转弯,大剌剌地把人撞得措手不及,却又难以讨厌如此率真的灵魂。
这么多年来,许玄一直都没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