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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HAZY PARTY上半场

  总是有那么几个瞬间,以律会想用「回」到舞台来形容表演时的自己。
  现实生活是繁琐的,面对各种人事物难免有所顾忌,就算是亲近的朋友,也不可能拿出百分之百真实的一面与对方交流,也许违心,也许抽离,无法坦率的自己令人生厌。
  就连写歌这件事也经常是痛苦的,必须狠下心来折磨灵魂最深处的念想,在混浊的泥沙中打捞毫不起眼的创意,甚至无法确定从天而降的灵感,是否真如原石般只要打磨就会发亮。
  只有在全心投入演奏时,杂念会被乐句和音符排挤到天边,那纯粹的快乐宛若回归母体,像是一切的源头。
  不知不觉,演唱会已经过了一小时,没出什么状况,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连续飆了几首快歌,以律有些微喘,但尚未感到疲累。歌单进行到第二张,短暂的talking结束后将进入慢歌part。他转身喝了口水,拿起毛巾迅速擦了擦汗,从技师手中接过另一把琴,在心中默默将刚才的衝劲压下,调慢呼吸,让心境转换成抒情模式。
  「接下来要唱的,是一首情歌,在讲两个人互相暗恋,却一再错过的故事。」许玄话都还没说完,台下便躁动了起来,光是听提示就能猜到歌名,这首〈三度合音的距离〉是雾迷的成名曲之一,曾被红极一时的恋爱偶像剧选为插曲,在戏中重覆播放。
  「今天,我们特别邀请到一位嘉宾,来一起詮释这首歌。」许玄故意停顿了几秒,早就套好招的导播将镜头对准以律,捕捉到他惊讶的表情。
  毕竟全场除了观眾,只剩他不知道这个环节。
  「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三月兔的茶会,Alice!」升降台缓缓升起,Alice穿着一身高雅的纯白色晚礼服登场,许玄像古典皇家舞会上绅士邀舞般,屈膝弯腰深深一鞠躬,伸手牵着Alice走向台前。
  「大家好,我是Alice。」她灿烂地笑着向全场挥手打招呼,然后转头向以律眨眼比了个「耶」,俏皮地说:「Surprise~我们以律今天表现的如何啊?」
  台下此起彼落传来各种称讚,对比以律一脸呆愣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好笑又有点可怜,他似乎还在傻住的状态还没回神。
  「其实现场所有工作人员,包括坐在那里的阿杰和Lewis,」许玄指了指贵宾席,导播同时带到两人朝镜头挥手的画面,再度引起一波尖叫声。「我们共同保守了这个秘密,就为了给以律一个惊喜。」
  「对啊,很辛苦耶!」之寒故作夸张地说明:「下午试音为了将以律支开,我们想了很多藉口,最后指定他去比较远的饮料店帮大家买饮料。」
  「我们还故意点很复杂的品项,就为了让他多耗一点时间。」许玄明明想忍住,却还是笑个不停。
  「以律真的很单纯很可爱,这种事明明叫外送就好,但他丝毫没有怀疑,就跟着助理一起去买了。」常希也在一旁大笑,对于计谋轻易得逞感到非常得意。
  「天啊⋯⋯你们实在是,有点过分耶⋯⋯」以律弱弱地反驳,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别这么说嘛~拖你的福,我才有机会跟许玄合唱这首歌,非常期待呢!」Alice看了看许玄,点头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我也是。那我们就带来这首〈三度合音的距离〉。」许玄一说完,前奏随之响起,灯光渐暗,观眾席亮起一片手机灯海,如夜空中繁星闪烁般璀璨。
  「希望这首歌能替胆怯的你们补足示爱的勇气,让所有曖昧不明都能轻盈落地。」
  每次听许玄唱到「我爱你但与你无关/说再多喜欢/比起玩笑更像自残」,以律都不禁猜想,那人是在怎样的心情、想着谁而写下的呢?
  差点滑错一个音,他故作镇定地救回来,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必须专心才行。
  弹琴很简单,唱歌却不容易。作为编曲彩蛋,这首歌叠满三度合音,他必须紧紧贴着许玄的歌声,每一颗转音、每一句收尾的语气,甚至换气的时机,都得像主旋律的影子般,亦步亦趋。
  小时候学乐理时很纳闷,三度明明是听起来最舒服的和声,为什么被归类为不完全协和音程?后来发现,完全协和的音程同质性极高,泛音近乎重叠,有种抵达终点、完美大结局的感觉;不完全协和则存在着似是而非的违和感,两个音互相拉扯,却又不排斥彼此,因而在行进中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啊,又弹错了!不能再分心了!以律告诫自己,将思绪收回到音乐上。
  上半场高亢的气氛随着〈三度合音的距离〉渐趋和缓,接下来是整场演唱会最深情、最催泪的抒情歌连发。
  跟以律写歌的习惯相反,许玄不搞那些含蓄晦涩的形容或转化,他爱就是爱,恨就是恨,觉得受了伤就大方地把血淋淋的伤口给别人看,他写自己的亲身经歷,写发生在朋友身上的故事。这种直球攻击的威力强大,许多乐迷都曾表示自己听歌时明明很平静,却在某个瞬间,眼泪冷不防就悄无声息地落下。
  想像数千人的场合,如果情绪能够具象化,当多数人心情都同步时,那加乘的能量有多么可怕。经验丰富的导播迪哥在拍观眾反应时,特别将画面在那些哭得梨花带泪的可爱女孩身上多停留几秒,虽然研究报告没有显示,但哭泣确实是会传染的。
  音传中心像一锅熬煮悲伤的汤,在许玄歌声的搅拌下,带着盐分的液体沸腾而滚烫,一颗颗坚强的心脏渐渐软化,淬鍊出被治癒后最原始的精华。
  唱完〈也不是不想回家〉,许玄感性地说:「刚刚那首歌,写给我的家人,她们今天也有来现场,我妈和我妹,在那边,」萤幕上出现一位打扮得很时髦的中年妇人,身旁的少女挽着她的手臂,两人靦腆地微笑着对镜头挥手。
  「有一段时间我很讨厌回家,现在想起来,就是青春期闹彆扭而已,但那时常常跟我妈吵架,还惹她哭。」他没有提到继父,但他知道,坐在妈妈右手边的男人能理解自己的顾忌。从漠视、争锋相对到和解,这些年来儘管总是在找藉口否认,但他确实看见继父对妈妈的好。也许,正是因为亲眼目睹这份相知相惜的陪伴,才会让反覆在感情中受创的许玄,依然愿意相信爱的美好。
  「谢谢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我,谢谢她让我做想做的事,谢谢她愿意来看我表演,跟我共享这份珍贵的荣耀。妈,我爱你。」掌声如雷,久久没有停歇。许玄没有哽咽,倒是以律听着听着不禁感动到鼻酸泛泪。
  他知道许玄能在这里,由衷地说出这段话,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他想起大学时跟许玄组的那个乐团,某次演出后,许玄走过来对他说,我刚刚看到你爸妈了。因为看得很清楚,所以一时之间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不在了。他们肩併着肩,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你爸还对我比了个讚。欸、怎么了?你还好吗?
  以律只记得,自己当时蹲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
  于是当常希和之寒分别跟在场的父母互动时,许玄看了他一眼,他急忙摇头,不想在这种场合情绪溃堤。
  「接下来也是我们精心设计的special,」许玄挡在以律面前将亲人话题拦下,神态自若地转向下首歌的介绍。他边说边往舞台右侧走去,一块原本被帷幕遮住的不起眼角落顿时亮起灯,工作人员已偷偷设置好沙发区,还铺了地毯、放上茶几和立灯,看起来就像某人家的客厅一样舒适愜意。「我通常只有在写歌时会弹吉他,表演好像...几乎没有弹过。」他拿起摆放在沙发上的木吉他,随意刷了两下,欢呼声再度掀起。
  「工作人员好贴心,竟然还有啤酒!」他对着麦克风拉开拉环,「剥」的一声十分疗癒。许玄直接在台上喝起酒来,喉咙吞嚥的咕嚕声、喝完发出爽快的叹息声,很有生活感。这时常希走到他身旁的高脚椅上坐下,抱着电吉他,一副「你喝完了没、要开始了吗」的模样。
  「现在要唱的这首歌,我们才刚写完,正要进入製作期,目前完全没有曝光过。」许玄看了常希一眼,常希接续着说:「大家可以尽量拍限动炫耀,啊如果觉得很难听就不要po出来,我们会看限动的数量来决定到底要不要把这首歌做完。」开这种玩笑的结果可想而知,歌都还没发,免费的流量密码就能让乐团赚到一波社群分享。
  在歌曲进行的同时,之寒和以律早已悄悄地从另一侧下台,他们得利用一首歌的时间,移动到摇滚区后方额外架设的小舞台上。时间还算充裕,两人打打闹闹玩得不亦乐乎,一个回神才发现歌快唱完了,赶紧朝小舞台跑去。
  后台很暗,到处都是线材,以律只感觉一脚踩下去不是平整的地面,随即一阵剧痛,转眼间自己已经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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