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以律的秘密
「以律!」阿杰这才慌了,心脏简直要跳出来似的,脑袋倏然涨热。
「靠北!现在是怎样!」他衝过去从水中将以律捞起,顾不得衣服被沾溼,一手搂着肩一手探向鼻息,好险,人还活着。
微微松了口气,他轻拍以律的脸颊:「欸,醒醒,方以律你到底在搞什么!?」
短短几秒鐘心情像是经歷了一场高空弹跳,先是被吊着许久,然后猛然跌落,快速到底后又被反作用力拉起,在空中上上下下狼狈得很。被这么一吓会少活五年吧!而害人折寿的罪魁祸首现在正躺在自己怀里,还全身赤裸。
别说非分之想了,阿杰根本搞不清楚该着急还是生气,以律的额头和脸颊正微微发烫,但泡在水中的身体却异常冰冷。
怀中的人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梦中挣扎着不愿清醒般,皱着眉往自己怀里鑽,阿杰赶紧将他扶正:「以律⋯⋯方以律!你还好吗?快起来听到没!」
「⋯⋯阿杰?你怎么来了?」以律缓缓睁开眼睛,头痛欲裂的他力气彷彿被抽乾,花了许多时间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有气无力地问道:「今天几号了?应该还没到吧⋯⋯」
「还没,还有三天。」阿杰翻了个白眼,终于控制不住怒气大吼:「要不是我今天过来,你要在水里泡三天!?方以律,你这次真的过分了!」
「别吼⋯⋯我头好痛⋯⋯」以律扶着阿杰正要起身,这才发觉自己没穿衣服。他的意识像尘埃般飘散在空中,以龟速缓慢匯集,好不容易凑齐线索。
「没事啦⋯⋯我只是睡着了而已。你可以到外面等我一下吗?我好冷,想冲个澡⋯⋯」软软的声线听起来像是在撒娇,让人很难真的对他生气。
阿杰叹了不知道第几口气:「你发烧了,家里有药吗?还是我现在去买?」
「应该有,抽屉里你找一下。」
「嗯。你自己可以?」阿杰看着还在恍惚的以律,忍不住又问了一声。
「可以啦,还是你想帮我洗?」他见阿杰脸色一暗,马上讨好地笑着说:「我乱讲的啦!你赶快出去吧。」
阿杰转身关上门,浴室传来淋浴的水声,看样子应该是真的没事了。他先是把药找了出来,将客厅的空气清净机搬到房间,把菸盒全部丢进垃圾袋里,然后一声不响地收拾起客厅。
许玄在一旁看着,手脚犹如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连发出声音的能力都已失去。他脑中一片混乱,充满疑惑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也许从踏进以律家开始,自己的脑袋就当机了吧。
阿杰递给他一个垃圾袋,没说什么,两人分头将满地的纸屑抓起,丢进袋中,反覆进行如生產线般无需动脑的机械动作。
「是说,他都是这样写歌的吗?」耐不住沉默,许玄问了个最无关紧要的问题。
「蛤?喔,你说『闭关』吗?有时候真的会认真写歌,正常创作的那种认真。但这次显然不是如此。」阿杰一边捡沙发缝隙的纸屑,一边解释:「以律手边很多库存,你根本不会知道他交出的作品到底是什么时候写的。」
「所以他之前,也很常这样?」许玄说不出这样是哪样,他对「这样」的以律感到陌生。他觉得自己被狠狠拋下了。
「以律他,」阿杰想了很久,久到许玄以为这问题被略过了,才以一种很怕用词不精确的谨慎语气描述:「他的想法很独特。你认识他这么久,不觉得他是个很矛盾的人吗?」
「好像,有这么一点。」许玄也不是很确定。
「为了维持好的演出状态,他平常很坚持健康管理,但有时候又会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阿杰对于以律的坏习惯无可奈何,忍不住开始抱怨:「最麻烦的是,他没有真的搞砸过!该完成的任务会好好完成,该出现的时间会好好出现,自己状态不好就躲起来,甚至不会影响到别人,所以我几乎没有理由责备他。」
「今天这样,不算搞砸吗?」
「你是说这些垃圾?菸盒酒瓶?还是他在浴缸里睡死的事?」儘管越讲越气,阿杰还是稍稍控制了音量,当事人还在隔扇门的浴室里呢!「三天后我们有一场商演,我跟你打赌,如果我们今天没有过来,三天后他还是会准时出现,搞不好还会上传几首令人惊艳的 demo。然后没有人会知道在这段将近十天的日子里,他到底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
原来,就是这个。许玄恍然大悟。
多年来在以律身上感受到的不对劲终于有了着落。但这块大石落得并不安稳,狠狠砸了脚,痛到令人想尖叫。
「之前我们有位朋友也是独居,后来在家中忽然心脏病发就过世了。我担心以律一个人在家,要是出了意外没人照料,所以说服他给我一份备用钥匙。」阿杰像是难得找到发洩管道,滔滔不绝地说着:「但平常没事也不会使用啊,通常是跟着他回来,或者来访时按电铃。所以我第一次发现他的秘密时,反应跟你差不多,不,可能表现得更夸张。」
「第一次?」
「嗯,那天刚好下大雨,我骑车经过附近,淋雨冷到受不了,就想说来躲个雨,顺便冲个澡换件衣服。」阿杰回想起那场暴雨,以及气色差到极点的以律,那个黑色星期五就像诅咒般深深烙印在心中。「虽然不想在创作期打扰他,但溼冷实在难以忍受,就按了电铃,没人回应。从窗外看上去屋内灯是亮的,我觉得很奇怪,脑中闪过不好的情境,一慌张就自行开了门。」
浴室的淋浴声停止了,阿杰立刻噤声,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他压低音量替故事收尾:「总之,以律不会伤害自己,却会故意做些可能让自己受伤的事。我那时有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因为有些情绪无法消化,所以必须做一些平常不会做的事情来平衡。」
「有点难以理解。」许玄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伤疤,脑中浮现以律看到这些疤痕时无助的眼神,以及那泫然欲泣的表情。
他不知道等下以律出来后,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