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嗶嗶-- 嗶嗶--
  睡梦中的黎皙隐约听到某个声音,朦胧间,帐篷外的杂草沙沙作响,貌似有人走过,猜想是工作人员巡视游客安全的他,再度进入梦乡。
  「我还想多睡会。」黎皙挥开了晃动他肩膀的手,整个人蜷缩进睡袋里,可那人仍不依不饶的继续动作,直到黎皙半睁开眼,见对方一脸焦急的模样,他才赶走了周公,半撑起身子询问。
  小男孩怎么无故跑来?他家人呢?脑中浮现许多未知的答案,男孩匯聚眼眶的泪水落下,抽噎的说:「我找不到妈妈了。」
  回头滑开手机屏幕确认时间,凌晨四点四十四分,即便黎皙再想睡,面对男孩难过的样貌,他于心不忍。轻拉上帐篷拉鍊,睡在里头的孟然丝毫没有被惊动,黎皙躡手躡脚的拉着他的小手,开啟手机内建的手电筒,四处照着每个帐篷及周边小路。
  「你怎么会来找我?」
  「因为爸爸叫不醒,我又只认识哥哥......我好害怕哥哥,找不到妈妈怎么办?」男孩握紧手心中的红色哨子,不断的颤抖。
  「不会的,我们再仔细找找,或许妈妈是走错帐篷?」摸摸孩子的头,尽可能安抚孩子的情绪。
  瀏览了一圈无果,甚至因为光照,引来部分游客的不满,黎皙频频弯下腰向对方赔不是。
  「有什么毛病!照什么照。」
  「不知道大家在睡觉吗?没有教养的傢伙。」
  「对不起。」重复一次又一次的道歉,男孩纵使害怕那群人的骂骂咧咧,寻母心切的他仍旧紧紧牵住黎皙的手,跟着有礼的朝对方鞠躬。
  「要不我们问工作人员吧?」黎皙指着木屋表示,男孩点头如捣蒜,两人的脚印在营地的草丛中印出浅痕。接着来到边间的小木屋。
  为了怕游客在体验过程中有任何不适情形,工作人员会轮流驻守营区守夜,窗外悬掛油灯,随风摇曳的火苗,温暖且安定人心。
  「哥哥,我想尿尿。」正当要扣响木屋的门时,男孩一把扭捏的说。
  「你还忍得住吗?」黎皙问。他身上没有男孩的换洗衣物,于是他加快步伐的拉着孩子走下木质楼梯旁设立的公共厕所。
  简便的厕所唯有一盏小灯,晃动的灯光来回打在男孩身上,他有些害怕的不断确认:「哥哥,你在吗?」
  「我还在。」此举,让他突然想起以前的事,胆小如他不敢一个人在晚上上厕所,尤其是听了鬼故事后,小脚ㄚ紧紧的缩在被窝里,不敢伸出。
  男孩拉了拉衣角,将黎皙带回现实,未紧闭的水龙头发出滴答声响,着实渗人。两人快步的往楼梯口走去,期盼能因工作人员的协寻让事情圆满落幕。
  思及此,他俩一前一后的走向楼梯口,突然轻轻的啪一声,宛落东西掉落的身影,引发黎皙注意,手机手电筒照射地面,一颗红色哨子静躺在砂砾间,男孩眼疾手快的蹲下身去翻看。
  「是妈妈的哨子。」男孩说话的同时,一道不明液体由上而下滴在他的小小脸庞。
  朱红且鲜艳的色泽令人连想到流淌人体的血液,顺着光线抬首,男孩的哭声响遍整个营区,营地中的人抱怨声不断,就连工作人员都急忙跑出来查看。
  五点十五分,太阳透漏微光,靛蓝色的天空无云,受惊吓的男孩啼哭不停,细心的工作人员为他披上薄披肩,抱他回小木屋休息。
  惨烈的死状都不足以形容眼下的震撼,男孩的母亲以弔诡的姿势仰躺在柱子与木隔板的夹层,身上有多处擦伤,脖颈间的明显勒痕不难判定作案凶器其一--红色哨子。
  紧急联络警方到场,约莫十馀分,鸣笛声由远处传来,围起黄色封锁线,戴上手套及头帽,鑑识组拿起镊子收集周边的物证,仔细的连跟毛发都不放过。
  从前总是幻想编写故事或参考其他影集,头一次亲临命案现场的黎皙闻到浓厚的血腥味后,止不住的朝洗手台作呕,兇手残忍的剖出死者脏器的手法叫人不敢直视,他大口喘气的贴靠在墙面,拼命抑制呕吐的衝动。
  「我可什么都没做,就被一声尖叫吵醒。」
  「真是晦气,好好的旅游摊上这事!」
  「兇手不会还藏在我们之中吧!我好害怕。」
  人群此起彼落的吵杂声都无法唤回死者的生命,大量的血液渗入了砂砾,嫣红一片,吃瓜群眾有人捏着鼻子嫌弃,有的则打电话报平安,基于案件侦查,工作人员协寻警方安顿民眾,个别分开执行笔录。
  「老婆,为什么会这样。」死者丈夫瘫坐在封锁线外嚎啕大哭,不解为何一夕之间全变了调,鬱闷的心情积累在心底,若不是念在有个五岁大的儿子,他大概就随着她的脚步去了。
  「你是她的家属吗?想请教你一些事......」警方温柔的安抚男人情绪,按下胸前的录音笔纪录女子生前的纪录。
  「她从来不跟人家结怨的。」男人自责的掩面落泪,关于太太的印象都是美好的,贤淑又大方,没有人不喜欢,想破头都没办法和死亡搭上边。
  「喂!想什么呢!该上去了。」抓住好友的臂膀,脸色惨白的黎皙经由孟然的搀扶走回帐篷处,等待警方传唤。
  「谁是男孩的最后接触者?」工作人员搂着男孩肩膀站在小木屋前询问,拉开帐篷拉鍊,黎皙抬起手示意。
  男孩宛若被抽离灵魂的空洞眼神,呆愣的望着某处,无论警方人员如何盘问,他闭口不谈。
  「听工作人员说你和他是第一目击证人?」
  「是的。」
  「那女人当下死亡了吗?」
  「光线太暗......没办法判别。」亮出手机的内建手电筒,黎皙告知警方事件的来龙去脉。
  「你是男孩的谁?亲戚吗?」
  摇摇头,看着男孩受怕的模样,黎皙试图拖动椅子,靠近他一些,并说:「我不认识他,是他带我去现场的。」
  接着,警方了解始末以后,他请黎皙离开现场。临走前瞥见鑑识人员匆匆的走进来,手拱成杯状,在警方耳边细语,「我知道了。」警方说。
  「弟弟,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好吗?」蹲下身子,对方将大掌贴于他的手背,语调温柔的说。
  男孩先是抽噎而后大哭不止,拼了命的反抗,手心握的紧紧的,那是唯一母亲留给他的东西,他不明白为何这群大人要抢走它。
  「我不要!」尖叫声充盈在不大的房间里,大人无不摀住耳朵,减缓因高分贝造成的受损。
  孩童奋力的宣洩情感,涨红了脸,像极了刺蝟般的不让人触碰,让警方着实头疼。
  「要不我试试看吧!」站在门边的黎皙提议。
  「弟弟,把手里的东西给我好吗?」话音刚落,男孩瞥头不理。
  「手里的东西是妈妈跟你的宝贝对不对!」垂头看手中的哨子,他止住哭泣,想了想的点头。
  「我们要用它来抓住让妈妈痛苦的坏人,所以交给哥哥好吗?」黎皙向他伸手,男孩把哨子抱在胸前似乎在考虑。
  见男孩的举止有所变化,警方吩咐鑑识组拿来手套,避免黎皙的指纹直接附着哨子上。
  没等大家来得及反应,红色的哨子已落入黎皙手中,男孩泪眼汪汪的扑向他,并说:「我好害怕,可不可以保护我跟爸爸。」
  待交付物证后,黎皙领着男孩去找他父亲,回首望着血跡斑斑的兇案现场,这人未免太过丧心病狂了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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