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下一次的出庭日在两个月后,你这次可以选择全权委託我。」凌晨,一封讯息捎来,关于老伯的官司持续进行中,初阶段解剖判定为食物中毒,但攸关器官遗失的部分,撇除器官买卖,依旧疑点重重。
  律师体贴的建议无疑是为黎皙分担了重担,毕竟现在的他可没有太多心力去处理。黎皙藉着上班间暇之馀影印委託书,打算等早上再传真至事务所。
  希望能顺利解决……
  「你好,我要结帐。」
  「一共155元喔!」条码快速扫过商品,美工刀轻划冷冻食品的封膜,设定微波秒数,黎皙回头收取客人的零钱。
  「谢谢光临。」客人提着热腾腾的食物离去后,超商再度变得冷清。黎皙手里搓着发热的暖暖包坐在柜檯,低头滑着手机,看着只有单方面回应的聊天室,现在想来和她的交往宛如梦境般的不切实际。
  「天很冷,你记得别感冒了。」像极了天气预报的问句是歷经考虑的讯息,黎皙反覆开啟视窗只为了等到她的消息。
  多次开演的小剧场最后又因她的未读未回而结束出演,她的举止足以影响他的喜悲。
  「喵— —」此时,猫咪拉长音的叫声吸引了黎皙由柜檯朝店门口走去,低头抚摸牠主动凑上来的脸,「小傢伙,怎么了啊?」
  儘管黎皙撸了牠好几个部位也给了肉泥贿赂,牠的声响依旧没停下且一直朝门外的垃圾堆方向走去,「你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吗?」
  环顾一眼无人的超商,思索片刻后,黎皙决定跟着牠的步伐前进。
  来到后方堆积店内垃圾的场所,突然猫咪奋力的刨着垃圾袋,黎皙赶忙将垃圾袋移走。一隻小生命虚弱的蜷缩角落,身上多处流血,黎皙快步从超商拿来毛巾和水杯,简易的替牠处理伤口后保暖。
  「你会好好的,对吧?」黎皙哽咽的说道,将牠抱在怀里,祈求牠的健康。
  奈何牠伤得实在太重了,睁不开眼也张不开嘴进食,感受着牠微弱的呼吸,黎皙能猜想牠的下场。
  「你不要放弃。」
  「要活下去,我拜託你了。」
  心跳停下的那刻,黎皙擦拭满脸的眼泪,不停的用着交叠的拇指按压,却始终没有起色。
  他不喜欢离别,伤感的氛围总会让他难以消化。
  放下牠瘫软的身驱,猫妈妈焦急的叼着小猫的后颈来到树下,不停的刨着地面的土。
  「我来帮你吧!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找来园艺用的铲子,黎皙在树下挖了个洞,颤抖的手摸着已经不再喘息的小猫,逐步冰凉的身体象徵生命的离世。
  「为什么要离开我…..」
  周围洒上少许猫粮,掩盖土壤,黎皙蹲在树下收拾满载的情绪,貌似过去也曾有相同的经歷,他哭得不能自已。
  是不是太过幸福之后,周遭就会变得不幸……
  「你在安慰我吗?我没事的。」猫妈妈像是明白他难受心情不停的蹭着黎皙的裤管,他红着眼回以难看的笑,仰头止住泪水,声线沙哑的说。
  猫妈妈在树下徘徊良久,直到黎皙起身拍去手中的泥沙后才不捨的离去。
  猝不及防的插曲让心情变得沉闷,伴随而来的头疼使黎皙不得不找个地方歇息,他神情痛苦的倚着收银台,昔日的往事如电影般的在脑中强行播映。
  「小兔崽子,你还敢躲!快给我出来。」酒气充斥整个屋子,男人步伐踉蹌的推开家里的每一扇门怒吼道。
  「快出来!老子数到三!」
  「你确定你还要躲起来?」不耐烦的男人再次提高声量,他旋开门把,等候男人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他语带威胁的问道。
  「小皙!你不要出来!」女人说。
  「你这个贱女人在说什么。」
  「啊— —好痛。」
  「贱女人!你到底把我儿子藏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就打到让你知道。」
  声音清晰的回盪在屋子内,小男孩躲藏在书柜后面的小空间摀着嘴不敢出声,恐惧爬满全身,他止不住的颤抖。
  「我告诉你!我要跟你离婚!」
  「就凭你!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我对你们母子俩不好吗?供你们吃穿!只是稍微疲累想要找人抒发一下而已,有需要闹到离婚吗?」
  「……」
  「我不会同意离婚的。」
  「我求你放过我们……」
  「别这么说,我这么爱你,怎么捨得离开我!」
  「你不要抓我头发!」
  「我跟你说!要是你执意要离婚就别怪我去你娘家放火!你就看我会不会做到。」
  小男孩很恨妈妈,妈妈是个爱说谎的人,告诉他只要再躲一次就好,却总是食言。听着妈妈的哭喊声,男孩无助的哭泣,不只一次的盼望如果怪兽能够消失就好了……
  「别跟我装死,快起来。」
  「贱女人!欸!这样就晕过去真是没意思。」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外头已经没了声响,男孩才爬了出来,颤颤巍巍的环顾周遭安全后,立即飞奔到妈妈身边。
  「妈妈,你还好吗?」
  长袖底下是新旧的瘀血,妈妈捂着爆血丝的右眼,男孩心疼的抚摸肿胀发紫的头部。暗无天日的家暴生活不是没想过逃离,即便就医了,通报社会局,劝导了几次,男人只要下跪发起毒誓,她总会再次心软,她相信他会改的……
  「你怎么不听话!不是叫你不要出来。」
  「不会的!他走了。」
  「妈妈,我帮你擦药好吗?」拿出藏在角落的医药箱,熟练的掏出棉棒和生理食盐水消毒,妈妈咬牙忍受因上药而產生的疼痛,她和男孩对视,满腹的委屈脱口只剩一句:「妈妈有生下你真的太好了。」
  回盪在耳边的依旧是那首不变的童谣,找回主导权的黎皙尽可能的调整过快的呼吸,他擦拭着脖颈间的薄汗,一股无助感油然而生,还没能从过往的回忆里走出,他瘫坐在座位上。
  半晌,心思烦乱的黎皙开啟通讯软体,不管先前的回覆,逕自的说出自己所想,他偶尔想要任性一回,就一下下,可以吧?
  「你可以抱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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