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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你就不能只是我的吗?

  书房内,桌上烛芯早已烧断,凉却的烛台无声地被搁在角落,尚无人收拾。
  然而案前的男子神情严肃,自无暇顾及这些琐事,一番振笔疾书后,靳尹这才放下笔,推开今早又新添的奏摺,揉了揉眉心。
  「你说,她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昨夜,他得了消息,知晓常瑶果真去了流云观,与一道士进了房间,待了一会儿才出来,只是派出去的人到底不敢太过靠近,因此没能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
  因此,一得知常瑶回宫,他便马上赶去朝阳殿,想试探她是否见到了常家那些躲在暗处的馀孽,拿到了天河令的下落。
  可向来单纯直接,不善说谎的常瑶,却学会了虚与委蛇,挟枪带棒与他周旋,竟令他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
  「那些人潜在流云观中不假,太子妃又天真纯善,不会说谎,或许她昨日那般说,是为了殿下。」
  「为了本宫?」
  「殿下许久未曾踏足朝阳殿,又于人前偏宠侧妃,两相对比,太子妃难免不平衡。」
  靳尹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她在威胁本宫?」
  「威胁称不上,倒像是暗示。」步夜微微一笑,「欲迎凤驾,自需植梧桐于庭,正如观星一途,还需星辰变动,才可推算星象所代表的意涵。遍识星辰,方能通晓人心。」
  「凤栖梧桐……」
  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案旁沙漏无声流逝,一如此刻靳尹心中纠结的思绪。
  指尖一顿,他攥拳凑近唇边,扯唇冷冷一笑,道:「要与本宫做交易,得有足够的筹码才行啊。」
  院中竹影苍苍,四周一片静謐,鲜有往来的宫人。
  一道杏色的人影穿过斑驳光影,步上台阶,在走完最后一阶时,佇足抬头看向门上写着“藏书阁”三个大字的牌匾。
  东宫藏书阁,这是凌思思第一次来,还多亏临行前仔细问了路,否则她还不见得找得到。
  谁让她是个路痴,这个身体的原主凌思嬡也基本跟书犯冲呢。
  凌思思自嘲地想着,提裙走了进去,杏色襦裙拂过门槛,拾级而上,逕自朝着二楼角落的书架走去。
  她故意放轻脚步,躲在离他最近的书架后,笑着窜出脑袋。
  「时安!你果然在这里。」
  季紓老早就看见她了,只是想看她欲做什么,装作不见,如今见她故意吓他,也只是无奈自书架后抬起头,「你怎么来了?」
  「我去书房找你,那里的人说你不在,我就猜到你会在这。」
  「你倒是清楚。」
  「那当然,在这个世界上,我可是最了解你的人。」凌思思骄傲地哼了哼,在一旁的书桌旁坐下。
  她漫不经心地翻着桌上不知道内容的书册,书是她随手从架上抽的,连书名都没看清。
  不过,她也不是真的来看书的。
  这是他们之间不成文的默契,凌思思和季紓毕竟身份尷尬,贸然见面必定惹人猜疑,还不到让靳尹知晓的时机,两人便只能私下会面。
  而最方便又不落人口实的地方就是这里--东宫藏书阁,平时少有人烟,季紓身为东宫詹事,本就时常往来参阅书籍,并不奇怪;而凌思思先前因着宫宴,曾被靳尹特许来此,自也无人敢置喙。
  因此这东宫藏书阁便成了两人私下来往之处。
  她的话每每听来藏有三分曖昧,季紓早已见怪不怪,闻言亦仅是微愣,旋即无奈地摇头。
  两人隔着书桌,各执一隅,四周静謐无声,唯有偶尔翻过书页的细微声响,凌思思很快就坐不住了。
  她随手翻过几页,视线从眼前枯燥乏味的字句,移到了对面的季紓脸上。
  他长得好看,无疑是事实。
  凌思思本就是外貌至上的顏控,对美貌向来没有抵抗力,她怔怔地看着他,清雋面容平静如水,长睫低垂,掩饰深邃黑眸,专注于手上书册。
  身上银纹流云的长衫贴身,乾净俐落,单是坐在那里,亦是身姿挺拔,犹如苍苍翠竹,迎着窗边洒落的斑驳光影,精緻得宛如一幅画。
  要说顏值,季紓并不是漫画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但他胜在气质,那股与生俱来,高洁如霜雪般的高雅气节,令人心折。
  凌思思出神地想,或许是她看错了也不一定,有些事……也许当真比外貌更重要,是肉眼看不见的。
  修长手指翻过一页,他不动声色任她打量,朝她轻轻瞥来一眼,缓缓开口,问:「在想什么?」
  凌思思倏地回过神来,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索性一把闔上书册,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珠一转 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瞧。
  「你知道在我们那里,流行一句话叫“三观跟着五官跑”吗?意思就是,只要长得好看,做什么都是对的。」
  季紓想了想,「所以在你说的故事里,太子是最好看的?」
  她话说得稀奇古怪,他知道她是在说那个所谓漫画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虽然是没有听过的词汇,可季紓向来聪慧,从她话里大概猜出些模糊的意思,约莫是在说故事里长得好看的人,便能受些旁人没有的偏爱。
  凌思思本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又转了个弯,看他一眼,撇了撇嘴,「那也说不准。」
  她眼珠子一转,伸手从旁边拿过一支毛笔,铺开纸张,醮了墨水,正欲下笔,可笔尖一顿,想到什么,又警觉地抬起头来,俯身将整张纸挡住,示意他不许看。
  季紓挑眉,看着她像护崽的猫儿一样,不禁有些好笑,抿唇忍笑着别过头。
  见他真没再偷看,凌思思这才松一口气,开始下笔。
  「你别偷呛我啊。我可没那样说,明明是凌思嬡的审美,跟我没关係……」凌思思的笔尖划过宣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缓缓道:「世人皆看皮相,从前只觉得是天性,可后来就不那么想了。」
  她放下毛笔,仔细端看过一遍,这才满意地将纸张拿了起来,轻吹了吹画上未乾的墨色。
  「看,这才是真正的好看。」
  她将纸张拿起,在他面前摊开展示,季紓慵懒看去,只看了一眼,瞳孔微震,脑袋顿时有些空白。
  他愣愣地看着画中人熟悉的神韵,用着陌生的画风,将其画在了纸上,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道:「这是……?」
  「嗯哼,这就是在漫画里的你。怎么样,虽然是用毛笔画的,我还没试过用毛笔画,称不上完美,但也挺好看的吧?」
  季紓沉默地望着那画上男子,纸上墨色新添,寥寥数笔,勾勒轮廓,从细节处看来画者手法并非熟稔,不尽完美,可笔下韵味却得几分。
  想起她所说过的漫画世界,原来这就是她笔下的样貌吗……
  他抿了抿唇,淡淡道:「皮相而已,到底不比太子好看吧?否则,你也不会对其一见倾心。」
  「那是凌思嬡,我可没有啊!」
  凌思思当即反驳,叫他默然瞧着,不免心虚。
  可她从不轻易认输,自然也不愿在季紓面前屡屡掉面子,她抬眸看着季紓,幽暗火光映照面容,他默然垂眸,睫毛在眼瞼上落下一层近乎透明的影。
  年少早慧,对于世事明白得过早,让他早已见惯了世情凉薄,人心反覆,朝三暮四。因为太过明白,因此没有期待。
  就如同他儿时其实极爱热闹,讨厌束缚人性的繁复规矩,想方设法想逃出世俗牢笼;可真正走出来了,见过笼外的世界,他却不得不面对、妥协,最终又重回那曾经令他厌恶的境地,然后让自己习惯黑暗、习惯安静、习惯一个人……
  安静彷彿一条宽容的河流,他的不安和恐惧,猜忌和阴暗,都可以肆意流淌其中。
  但凌思思显然是那个变数,彷彿静默如深的雪原上,驀然闯进的一道日光,驱散障目的云雾,点亮荒芜的夜色,让他与尘世的关联忽又明晰起来。
  这样的改变,难免让他困惑,这一切是否如她所说,只是虚构的场景,一片幻丽的海市蜃楼,随时都会塌陷。
  可但凡得到过,被填满过,又怎么捨得打破眼前的这场幻梦?
  烛光摇曳,凌思思望向他眼里倒映着两簇跳动的火光,她心下一跳,那一瞬间,彷彿明白了什么。
  她忽然动身,挪到他的身边,侧头盯着他看,距离太近,令他不得不与之目光相对。
  杏眼笑意瀲灩,她偏头看他,问:「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里吗?」
  「什么?」
  「嗯……」凌思思笑而不语,直将脑袋凑近前去,眨了眨眼,少女嗓音像是穿堂风,在他耳边拂过,「眼睛。」
  「眼睛……?」他愣住,下意识低声重復了一遍。
  凌思思笑开,清澈的眸中像是开着灼灼的花,绚烂夺目,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笑道:「嗯,眼睛。因为……你的眼里有我!」
  季紓微微一愣,低头看进她盈满笑意的眸中,她兀自笑着,却不知道此刻她的眼里亦倒映他的影子,那样清晰。
  火光摇曳,呼吸交缠,两人隔着那样近的距离,凌思思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后怕,太近了。
  胸口心跳紊乱,思绪彷彿被抽离搅乱,身周充斥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清香,她有些头晕,眼神不知道该放哪里,四处乱飘,最终落在季紓唇上。
  朦胧的光晕中,那抹嫣红格外刺目,诱人犯禁。
  凌思思盯着看了一会儿,下意识地嚥了口唾沫,在大脑想清楚后果前,身体已先一步动作,向前一贴,轻而易举地触碰上了一片凉意。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宛如枝头上娇艳的蔷薇,乍然碰上了飞旋而下的雪花,一点一点融化开来。
  季紓猛地一僵,袖中的手紧攥成拳,睫毛颤动,身子亦在无法抑制地战慄。
  察觉到对方一瞬间的僵硬,凌思思心跳如雷,理智一下子回笼,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顿时惊得松开了搂着他脖颈的手,尷尬地后退一步。
  凌思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一时色胆包天,对季紓做出那样的事,简直羞得想找个地洞鑽进去,再不敢看季紓脸上的表情,「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对不起,你、你别在意……」
  烛火晃动,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凌思思愣愣地看着他。
  娇艳的红唇微颤,是因方才的意乱情迷,向来清澈灵动的杏子眼隐有水光,无措而羞涩地看向他,季紓微凉的指尖从上面一点点擦过,再慢慢地蜷起,似一种默许。
  凌思思有些无措,试图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可尚未来得及开口,季紓已然俯身将她未尽的话尽数封缄。
  空气中的雪松香气一下子浓郁起来,冰雪初融,如春风化雨,绵密落下。
  凌思思抱住他的脖颈,一点一点生涩地探索,呼吸混乱间,有细微的声响传来,凌思思感觉到他一瞬间的迟疑,可她仍不想中断,新解锁的东西总是新鲜,如雾一般难以捉摸,让她总想反覆确认体验。
  可他却先退开,微哑的嗓音低声道:「有人。」
  季紓向来谨慎小心,足够沉静,若是此时让人瞧见他们在这里,只怕难以分辨。
  可她就是不甘心,他怎么能一沾即离,还那么冷静呢?
  「那又怎么样。」凌思思不满地搂着他的脖颈,嘟囔道:「时安,你就不能只是我的吗?」
  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就不用再因为什么人而分离。
  彷彿听懂了她任性背后的佔有,季紓直直看着她,眼瞳极黑,「你想要我是你的吗?」
  凌思思撇了撇嘴,答非所问,「这都什么问题啊……」
  「如果还有别人……」季紓低下头,以手指抚上凌思思的唇,神情专注,执着于她的答案,「你还喜欢我吗?」
  凌思思一愣,察觉到他话里的坚持,明白他是认真地想要她的答案,遂不再闹他,认真答道:「我的答案,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嘛。」
  她的答案,早在了那幅画里,亲手交给了他。
  有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朝着他们的方向近前,这才不得不拉回了些神智。
  凌思思不耐地瞪向声源处,一室旖旎顿时被惊破,任谁都不会觉得好。
  季紓唇角微勾,不禁有些好笑,无奈地道:「今日,我约了人。」
  「那你怎么不早说?!」
  一听是他约好的人,凌思思顿时炸锅了。
  再看他纹丝不乱的衣着,脸上表情亦如素日一般平淡,除了唇有些红,几乎看不出方才发生过什么,唇边那抹隐忍的笑意,彷彿就是在嘲讽她。
  明明先主动的是她,可之后都是他后来居上……
  凌思思越想越不平衡,脸上发热,待不下去了,直接转头气呼呼地就走。
  凌思思一走,季紓默然站了一会儿,才侧头瞥向另一侧的书架,淡淡开口:「还不出来?」
  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人影晃动,书架后转出了一道人影。
  「我不躲着,怎么亲眼目睹这么精采的情景呢。红鸞星动,知少慕艾,这姻缘既生当真是拦也拦不住啊。」
  「少说没意义的话。你来做什么?这个时辰,还不到入宫匯报的时候。」
  季紓平静地坐回了桌前,提起笔来,又重新将目光转回到桌上的书册上。
  「就是因为事发突然,才不正常啊。」男子嘖嘖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只是没想到我着急赶来,却撞见了这样香艳的景象。」
  「说重点。」
  他有心揶揄,季紓却是个油盐不进的,开不起玩笑。
  他轻咳一声,敛起了恶意揶揄的笑,正了脸色,打量着眼前的季紓,沉声道:「方才的人,是太子侧妃。」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还……」男子气得跳脚,却又没办法。
  他与季紓相知多年,自然清楚他的脾性,他看着温润儒雅好脾气,实则最是心眼多,又偏生固执,若他决定的事,谁来都难以改变。
  儘管明知,摆在眼前的是一条不归路。
  他深吸一口气,忍了许久,最终也只剩下了几个字:「太子已然决定要动手了。」
  短短几个字,其中蕴藏的讯息却足以让他不淡定。
  握着笔桿的手太过用力,隐在颤抖。
  只听一声脆响,手中毛笔从中断成两半,尖锐的痛感从手心传出来,帮助他清醒。
  心已乱了。
  但是他不能表露出来,亦需耐得住性子。
  「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定下的,约莫就这几日的事。」语气一顿,男子又接着道:「一旦动手,她也不会置身事外,你与她之间相隔太多,本就不是同路人,你可是想好了?」
  季紓没有抬头,「你若只是想说这些,那就不必再提了。」
  他当然不是,但听他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显然是铁了心的。
  各人皆有各人的缘法,他实也没有立场去置喙什么,他缓了良久,才终于将这句话说出来:「你我走到今日都不容易,你如今做出这样的选择,若有一日,功败垂成,你可会后悔?」
  季紓扶着袖子斟墨,他身姿笔直,落笔平稳,一举一动皆标准得如同范本。
  若是忽略了他微颤的笔尖,季紓面若雪絮,长发如墨,嘴唇薄而淡,彷彿尊塑像一般冷漠,高不可及。
  一滴墨自笔尖滴落,晕开字尾,肉眼可见地晕染开来。
  季紓抿了抿唇,想起了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不由得鄙薄自己的劣性。
  他明知道凌思思对他的心意,还要故意引诱她,想让她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不想让她的目光转到旁人那里,想她永远留在他身边。
  可他若存有几分道义,就该知道这些都是不对的,又哪里有半分君子所为。
  换作从前,他定然不屑鄙薄,可如今这样的事,却是出自他手……
  静默的时间久了,男子以为季紓不会回答了,他脚步动了动,正要往外走,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道清冷似仙,如冰碎玉的声音。
  「不会。」
  季紓攥紧了隐在袖中的手,抬头看向窗外白云孤飞,青松落色,缓慢而坚定地道:「我既已做出选择,便永不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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