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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将永垂青史的封赏

  大盛庆历二十一年仲夏,连续数月的西南边境动乱终被弭平,班师回朝的军队自城门而入时,城中百姓无不列队欢迎,欢声雷动。
  西南捷报很快于民间流传开来,此刻在眾人眼中,他们就是结束战事的英雄,是捎来希望的光明,为此城中自发性地举办了几日庆祝的活动。
  当然,太子于宫中也早已设下宴席,只待军队凯旋回京。
  不过,这些都并不在端午的关注范围内。
  队伍之中,身着鎧甲的少年高骑骏马,面对着身周的喧闹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是在人群中微一抬首,目光遥遥望向不远处高耸巍峨的皇宫,眼里划过一抹怀念。
  身旁一个士兵看着眼前的宫门,内心激动,忍不住朝他搭话,道:「喂,你瞧,那可是皇宫啊!我这一辈子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能走进这里,还能参加太子殿下特意给咱们办的归功宴,想想就有点紧张啊……」
  「有什么好紧张的?」
  「当然紧张啊。你看这阵仗,听说连太子都亲临了,要亲自为你封赏,你就不紧张啊?」
  「太子……」少年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不耐烦,「他怕是还不够格。」
  后面的那句话被四周的呼声遮掩,没能听清,不过对方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色吸引,并未继续追问。
  端午经过宫门时,望着日光下金碧辉煌的宫城,一如从前,与他离开时的样子并未改变。
  他知道,危机尚未真正解决,一如人生,充满了变数。
  「皇宫啊……」
  他攥紧了手中的韁绳,忽然便想起了东宫丽水殿里的小姐、师父还有那个总吵吵嚷嚷的碧草。
  时隔太久,令记忆也跟着酿成想念。
  外界纷扰无尽时,只有从前的回忆稍作安慰……
  他已经离开那里太久,久到看这丽日繁华都不顺眼。
  殿前,身穿盛装的仪仗队伍肃穆林立,帝王威严,扑面而至。
  凌思思在碧草的搀扶下,款款而来,越过了太子妃,逕自来到了靳尹身侧。
  今日军队班师回朝,凯旋而归,其中第一功臣便是自丽水殿所出的少年端午,身为丽水殿的主人,凌思思自然也是归功宴的主角之一。
  她今日身着一身茜色衣裙,衣饰华美,乃是碧草特意吩咐让人精心赶製的,裙上坠有宝石瓔珞被阳光一照,熠熠生辉,十分夺目。
  照理来说,如此鲜艳的色彩,除了太子妃,旁人是不能够用的,可她是凌思嬡,首辅独女,又是太子宠妃,纵然再离经叛道也总有人替她撑腰,无人敢说半句不是。
  何况她今日盛装打扮,亦是太子默许。
  靳尹看着她走过来,将她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浅笑道:「好看。」
  凌思思抬起眼睛,微微一笑,站在了他的身边。
  鐘声悠悠,苏全出列,拖长了嗓子,高声道:「吉时已至,宣端午进殿--」
  大殿之前,自西南战场打了胜仗归来的兵士们密密麻麻站了一片,而随着这一句话响起,一道人影自眾人中走了出来。
  武将入宫需卸甲,少年身着一身黑衣,衣裳朴素,没有任何缀饰,唯有凑近前去才能看见上头绣着隐隐暗纹。
  这般朴素的衣着,委实连朝中最低阶的九品官员还不如,可偏偏此刻却无人敢轻视于他。
  归元殿外与玉华门间,设有以白玉铺就的九十九阶台阶,踏过九十九阶,方为人上人。
  少年出列,越过眾人,缓步上前步上石阶,他身姿清癯,一身黑色素衣穿在身上,被风一吹,显得格外单薄,可他迈出的每一步却又那样沉稳,坚定地朝着他的目标走去。
  金黄的日光照在他身上,使他的身影看起来又是高大又是孤傲。
  一步又一步,他终于跨过最后一阶,来到了这万眾瞩目的高点,在这条路的尽头,是身着玄衣的少年储君与盛装丽服的太子侧妃并肩而立,隔着几步的距离,候他走近。
  不过咫尺之距,于旁人来说却是遥不可及,而她立于巔峰,含笑而立,却要他自己走上来。
  端午垂眸,单膝跪下,朝着眼前当今朝中最为尊贵的两人行礼,道:「罪人端午,拜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罪人……
  听见他这个自称,眾人面色各异,他本是戴罪之身,又是奴籍,该自称“罪奴”才是,可如今却用了另一种称呼……
  凌思思听见了这个称呼,虽然有些不满,却没有多大意外。他本就不是奴隶,所谓的罪名也是莫须有,他这样自称,是表面看似屈服,实则保有自我的傲骨。
  ……这才是她的人该有的态度嘛!
  身旁,靳尹自然也看出了这一层,目光静静地看着他,随即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微微勾唇,笑道:「爱卿何出此言?此次西南战事大捷,多亏有你立下大功,这为国争光之人,自是我朝的勇士。」
  此话一出,眾人便知太子这是有意抬举,赦免他的罪行了。
  靳尹偏头示意,季紓从侍官手中接过圣旨与一个细长的木盒,呈于他前。
  「此次战事,你功不可没,本宫重重有赏。」
  说罢,季紓展开明黄卷轴,扬声诵读太子旨意:「宣太子旨意,今有櫟阳人士端午,为国平乱,立下大功,故赦其罪行,并特赐其宝剑一柄,耑此赐封尔为大盛剑道第一人,望尔执此宝剑,刀指敌寇,护我朝江山永存,长乐无虞,钦此--」
  眾人齐齐叩拜,「江山永存,长乐无虞。」
  靳尹满意地享受此刻眾人的叩拜,他伸手正欲接过季紓呈上的木盒,以太子之尊亲自赐剑,那可是莫大的荣耀;然而,还未待他的手碰上木盒,少年清越的嗓音却于此时不合时宜地响起:「且慢!」
  如此光荣的时刻,他却贸然出声打断,眾人皆是一愣,就连靳尹也动作一僵,微微皱眉。
  一时间,万眾瞩目的焦点从靳尹变成了端午,后者却浑然不觉,仅是转身朝着凌思思的方向,微微俯首,认真而无畏地道:「我和妹妹出身贫寒,半生流离,是小姐不顾身分,无畏流言,扶持我们兄妹,赐予新生。我的命,是小姐给的,能有今日亦为小姐所赐,因此端午在此斗胆恳请殿下,圆小人心中之愿,请由凌侧妃亲自赐剑--」
  此话一出,眾人皆惊。惊的是,他竟敢当眾驳了太子顏面,还敢要求太子改由侧妃赐剑,简直是胆大包天!
  眾人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封赏时,主动要求指定人选的,何况那人不是旁人,可是首辅之女,祸国妖妃啊!
  凌思思也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深知靳尹为人,知道黑月光向来爱面子,被他这么当眾一提,简直就是羞辱,不被气死才怪。
  她着急地去看靳尹脸色,怕他迁怒,就当眾人皆为此捏了一把冷汗时,靳尹忽然间轻笑出声。
  他笑第一声时,刀收剑回;第二声,压消力缓;第三声,云散月明。三笑之后,靳尹收回欲拿木盒的手,不着痕跡地缩回袖中,背在身后,另一隻手将他扶起,笑道:「此仗功成,天下谁人不识君啊……如此,便有劳凌侧妃了。」
  「殿下……?」
  凌思思一愣,意外地看向他,但见靳尹微笑地后退一步,示意她上前来。
  而这时,苏全已经走上前来,低声道:「殿下宽容,同意端午公子之愿。侧妃,请吧。」
  凌思思迟疑片刻,这才深吸一口气,走了上前,迎着端午明亮的眼,伸手打开了木盒的扣锁,映着丽夏阳光,锋利的刀刃上寒芒乍现。
  她执起刀剑,只见刀身细长,以玄铁铸成,泠然深邃,剑身上蚀刻的花纹形如川岳,散发肃杀之意,隐有山河气象,显然是把好剑。
  「这是……山阿剑?」底下有人认出了这把剑,惊愕地道。
  「山阿剑?就是传说中具有灭世之威的上古名剑?」
  「太子竟会把如此名剑赐予他啊……」
  群臣窃窃私语,似乎十分意外太子竟然愿意将如此名剑赐予一个身分卑微之人。
  凌思思走到了他面前,端午面色一肃,当即屈膝跪下。
  「端午,殿下赐下宝剑,是希望你手执此剑,护国安邦;可我赐剑予你,却只望你能护你所护之人,做你自己,莫忘初衷。」凌思思说着,上前一步,将手中剑递给了他,「我说的,你能做到吗?」
  端午闻言,沉默地望着眼前凌思思手中捧着的长剑,冰冷的剑锋映着他坚定不移的眼,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在她面前的他内心有多复杂。
  他似乎不能理解,她如此高贵,本不该与他这样的人有任何牵扯,可她却愿意为了一个不过相处几日的“妹妹”,决意成全他与妹妹的心愿,包容他的一切,甚至面对千夫所指,她也愿庇护他;在所有人都瞧不起他,觉得他不过是一介罪奴的时候,只有她愿意站在他的身前,告诉他,他不是奴隶,他也可以有能力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让他只做自己……
  漂泊半生,他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妹妹会这么喜欢她。
  这样的小姐,怎么不值得他的尊敬?
  他缓缓伸出手,自她手中接过长剑,「……我可以做到。」
  端午握着那把长剑,抬起头来,少年犹显青稚的脸上,神色却如鹰一般锐利沉着。
  他们无声对视,日光烁烁,在他们眼里,如火焰一般跳跃燃烧。
  凌思思就站在他的面前,微微含笑,像是一种无声的鼓励,给予他一个方向,催促着他向前,去摸索、去挑战,然后将未来所经歷的一切化为成长所需的养分。
  但他知道,这些还远远不够--在这条道路上,不只有他、有妹妹、有小姐、有师父,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都站在这条路上,每一个人纵然势弱,可也愿以身为烛,燃烬此身,以照长夜。
  千难万难,刀山火海,前面没有他们的路,那他们就靠着自己拼出一条血路,让这把星星之火,燃烧得更旺一些,烧出一个--太平盛世来!
  端午攥紧手中刀剑,随即在眾人惊愕的目光下,高举宝剑,俯身叩首,朝着面前盈然端立的凌思思行了大礼。
  「疯了吧?这小子竟然对凌思嬡行最隆重的大礼……」本在旁看好戏的陆知行直接瞪大双眼。
  「那可是拜君礼啊!他竟敢……简直放肆!」
  「太子都不敢受的礼,他竟对一个女子……更何况那可是祸国妖妃啊!」
  四周眾人见状,于一开始的错愕之后,皆对此表达不满,纷纷低声指责端午的举动,就连与靳尹不对盘,本打算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陆知行也深感惊诧。
  凌思思自然不懂这些,只在他突然动作时吓了一跳,再看着四周眾人的骚动,和身后那道有如实质的目光,才意识到不对劲,频频朝端午使眼色。
  然身为话题中心的端午恍若未觉,仅是缓缓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带着少年自负的傲气与认真道:「小五必不负小姐所言,定当全力以赴,此心如昨,以求世间太平,长乐无虞。」
  多久以前,曾有一个人告诉过他一样的话,而如今,小五成了端午,他将这句承诺履成了信仰,矢志不渝。
  --“从前颠沛流离,此刻开始希望你能如日中天,享世间太平,诸事遂心如意,便叫端午,如何?”
  长风起,隔着咫尺光阴,凌思思怔怔地看着他,记忆彷彿一下子回到了在櫟阳的那个夜晚。彼时初见时那个浑身尖刺,傲娇叛逆的少年,身影一下子模糊起来,与眼前神情坚定的人影渐渐重叠。
  「好。」凌思思轻轻笑开,「我等着你呢。」
  随着端午的这番举动,底下与他一同出征西南,远离政治漩涡的兵士们,他们不明就里,只看见了端午在外是如何以一身才能击退敌兵,下意识地随之起鬨般附和起来。
  「世间太平,长乐无虞--」
  殿外顿时喧声四起,如波浪般依次扩散,匯集成了一片。
  凌思思抬头望去,看见高台之下,将士们正在广场上列队等候,见到她,兴奋高喊。
  喧声震耳欲聋,一声声,依次传递。
  而凌思思立于殿前,身处万眾瞩目的中心,被如此铺天盖地的恭维围绕,连太子也只能退居她身后,于是上天入地,一瞬间,再没有人,比她站得更高。
  她迎风而立,风吹起了乌黑的发,拂过宽大的衣袍,远远望去宛如展翅欲飞的凤凰,美丽不可方物。
  靳尹目光闪烁,硬是将僵硬的唇角扯出一抹微笑,不着痕跡地上前与凌思思站在一块,迎着夏日薰风,接受眾臣朝拜。
  看着端午眼里露出的感动之色,靳尹微笑,笑意却不曾抵达眼底;他想,这个人表面上看似臣服,骨子里,却是凌思思的人。
  不过没关係,一旦有一天当飞黄腾达的机会摆在眼前,不得不进行抉择时,那么这个人自然就会变成他的人。
  只是,如果可以,还是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
  靳尹看着身旁的凌思思,笑着笑着,眼神忽然就寂然了。
  马车的簷角悬掛着风铃,在帝京的大街上发出叮叮噹噹的声响。
  换作平日,入夜后定不寻常,可今日因着军队凯旋,帝京处处皆有庆祝活动,因此华灯初上,依旧笙歌不断,热闹非凡。
  常瑶掀开车帘一角,看着窗外景象,不由叹道:「好热闹啊。本以为宫里已经够热闹了,没想到宫外更甚……」
  「打了胜仗,百姓自然高兴,这几日城中都办了好几场庆祝活动了。」
  常瑶转头见陆知行满脸的欲言又止,觉得有些好笑,虽然在宫中时便看出他有满肚子疑惑,但她故意不提,直到现在才主动开口,问:「师兄憋了一路,有话要说吧?」
  「你不觉得端午回来的时间很奇怪吗?」
  「如何奇怪?」常瑶反问道,「西南战事平定,军队的消息传回帝京,端午又在此战立下大功,就算是戴罪之身,跟着回来也很正常。」
  「但他选在这时候回来,太刻意了!他是凌思嬡的人,想戴罪立功不难,何必如此声张?你近来好不容易才靠着清流累积起来的声望,眼下怕都是要被他的风头盖过去。」
  「有过当罚,有功论赏,太子不会允许功高震主的,让他们平衡一下也好啊。」相比之下,常瑶显得格外平常心。
  「阿瑶,你是没看见今日那个场面!那小子竟然当眾对凌思嬡行最贵重的礼,也不知是不是疯了……」
  说起这个,陆知行就很不是滋味,虽然他对凌思思确实有些改观,不似从前抗拒,可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魅力,竟能引得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子,敢当眾为她驳了太子脸面,以最重之礼跪拜她,请她赐剑的?
  还有师妹也是,凭什么只给她做鱼汤,他这个做了多年的师兄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凌思嬡?
  陆知行越想越气,不免还有些委屈,又不能对着师妹撒气,只得别过头,佯装掀帘去看车外景色。
  常瑶突然觉得他这副暗生闷气的样子有点可爱,于是变本加厉:「怎么,师兄这是嫉妒了?」
  「才没有。」陆知行的手一僵,欲盖弥彰,「她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常瑶被他逗笑了,只得道:「那行,师兄不嫉妒,我嫉妒行吗?宴上没吃什么,如今倒有些饿了,不如让我这个师妹请师兄吃顿晚饭?」
  她能怎么办呢?自己宠的大狗生气了,只能自己哄吧。
  陆知行闻言,嘴角明显上扬,可他却仍强撑着面子,不愿转头,只闷声道:「那我要去七星楼吃。」
  他其实早就想好了,今夜七星楼因着军队凯旋,京中有紈絝子弟砸了钱,在此设宴,还请了戏班和乐姬来表演,热闹得很。
  端午身为今夜归功宴的主角,他是凌思思的人,自然是一荣俱荣,太子要藉此机会拉抬凌思嬡这个侧妃,那常瑶就没有出席的意义,他怕她难过,遂主动提议带她出宫逛逛。
  而七星楼是赏景的好地点,便很适合。
  几人来到七星楼,很快门口便有人来迎,像是陆知行认识的人,招呼他们一起上楼同乐,可碍于她的身分,被陆知行一一婉拒了。
  两人在路上买了不少零食点心,来到了栏杆旁,迎着徐徐凉风,伴着裊裊乐音,很是愜意。
  楼中似乎有人正在演奏,一曲毕了,很快赢得满堂喝采。
  常瑶本在凭栏赏景,转头便见陆知行正斜倚在旁,出神地跟着节奏打拍子。
  「师兄认得这首曲子?」
  「此曲名为《花间月》,乃是帝京第一乐姬所做,她所做的曲子,那可是万人追捧,一曲千金,能请动她可不容易啊。」陆知行叹道。
  衡阳君身为大盛第一皇商,平日里少不得与人应酬,没少往来烟花之地,对于这些风月之事自然有所耳闻。
  常瑶想起他方才主动说要来这七星楼,再搭配他此时神情,顿时恍然大悟,敢情她师兄是早知道此地盛况,有心安排,背地里指不定就和这第一乐姬也有一段旧情呢。
  有了这层猜想,再看他时,常瑶脸上表情便有些古怪,道:「衡阳君果真风流,对于风月之事如此熟稔。」
  陆知行一愣,被她这么一说,丝毫没有意会到她话里的阴阳怪气,一心只以为师妹误会自己,面上浮了一层有些恼怒的緋色,着急澄清:「我……你误会了,我并非那等浪荡之人啊。」
  常瑶看着他着急解释的模样,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淡淡道:「师兄倒也不必急于辩驳,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能理解……」
  她还没有说完,目光却在拥挤的人群中,瞥见一抹熟悉的人影,微微一愣。
  见她突然不说话,陆知行有些不解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随即在不远处人头鑽动的楼梯口,瞧见了一个发髻散乱,身形单薄的女子。
  那女子一头墨发以一根玉簪轻挽,披在身后,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散乱,身上衣衫亦有些凌乱,她面色苍白,是泛着病态的顏色,站在拥挤热闹的人群中格外突兀。
  她的容貌有些熟悉,像在何处见过,陆知行不确定地猜测,「那位……好像是池渊的夫人?」
  「茹夫人……」常瑶下意识地接道。
  纵然隔着一段距离,可她不会认错,那女子便是池渊的妻子,从前在朔方郡见过的茹夫人。
  比起上回见面,她看起来似乎又虚弱了,面色也极为憔悴,像是因为什么心事闷闷不乐。
  此刻宫中宴会尚未结束,靳尹为了壮大声势,邀请了百官参与,并同意携眷入席,身为太子心腹的皇城司指挥使池渊的夫人,应该也在受邀之列,为何会现身此处?观她如今的状况,似乎发生了什么,难道是遇到了危险?
  常瑶想起她那虚弱的身子,当即迈步朝她走了过去,唤道:「茹夫人?」
  陆知行见状,也跟着走了过去。
  听见了常瑶的声音,茹夫人才堪堪回神,看见她朝自己走来,目光微动,面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唇角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
  常瑶看见了,可她与她之间隔着拥挤的人群,她一时之间过不去,不免有些着急,「夫人?夫人说什么,我没听清……夫人!」
  好不容易能靠近她,常瑶松了口气,正欲上前,不防茹夫人却突然咬了咬牙,推了她一把,随后翻身越过身后的栏杆,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常瑶靠近了看,才发现茹夫人神情有异,忆及当时在朔方郡发生过的意外,担心地想上前关切,且她身子孱弱,她便没对她设防,谁知突发意外,她根本来不及防备,便被推得踉蹌几步。
  常瑶学过武,依茹夫人的情况根本动不了她,可想而知,她方才用了怎样的力,才能将她推开自己身边。
  意外发生得太过突然,即使常瑶一愣过后很快反应过来,急急衝上前,半个身子几乎探出了栏杆,可还是来不及。
  她奋力伸出手,想去拉她的手,可结果却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如落叶般下坠,丝绸製成的披帛擦过她的指尖,她却什么都没抓住。
  陆知行在她动身的第一时间,亦着急衝上前,连忙抱住了常瑶的腰,以防她跟着掉下去,因此他看见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知还是迟了,有些不忍地别过头,闭上眼睛。
  「啊--」
  四周很快传来惊恐的呼声,今夜七星楼人潮眾多,出了这样的意外,各楼层的栏杆旁很快挤满了人,其中除了几个京中紈絝子弟,还有人身着官服,想来亦不乏达官贵人。
  眾人围在栏杆旁,惊恐地议论着,耳畔不时传来尖叫声。
  常瑶怔怔地靠着栏杆,视线里茹夫人单薄的身子正倒在那乐姬身旁,鲜红的血液不断自她身上流淌而出,将角落里的牡丹染得更艳。
  身后,陆知行怕她受惊,轻扶着她的肩膀,不忍地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此地出了那么大的事,又来了那么多达官贵人,事涉太广,只怕是要惊动大理寺,届时他们若在其中,怕是说不过去。
  常瑶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害,可她看着上一秒还在她身前的茹夫人,此刻无声无息地倒在那里,内心思绪一下子难以言喻。
  她抬手拂过脸颊,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是落了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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