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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一笔之下,不过死生

  「开门!快开门!」
  「官府办案,间人回避!速速开门!」
  激烈的敲门声,伴随着阵阵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守门的家丁正偷打着盹,不防被这番动静吓了一跳,当即浑浑噩噩地起来开门。朱红大门甫一打开,几十支火把倏地照亮长夜,如长龙般闯了进来,将前庭围得水洩不通。
  为首那人气势汹汹,有些面熟,自分站两边的士兵中走了进来,视线于院中扫视一圈后,才开口道:「凌首辅何在?」
  在场的几个下人们哪能见过这般仗势,皆吓得躲在角落里,面面相覷,不敢言语。唯有府内总管,胆子大些,见首辅不在,遂大着胆子,走上前来道:「此处乃一品朝臣住居,尔等不请自来,是何用意?」
  「是何用意……?」那人缓缓重复了一遍,瞇起眼楮,冷声道:「大理寺与刑部办案,亲往凌府,你说是为了什么?」
  大理寺卿微一抬手,话音方落,但见士兵开始动作,齐齐往府内而去,顿时刀兵喧哗之声渐起,伴随着惊呼喊叫之声此起彼落,府中很快陷入一阵混乱。
  「怎、怎么回事……」
  「大胆!此处可是首辅府,后院乃是女眷住所,你们怎可擅闯!」
  「你们这是干什么?」混乱中,一道惊怒的女声倏地响起,穿越了重重包围,传到了前院。
  正是首辅夫人梦中惊醒,眼见府中逢此动乱,连妆容皆来不及整理,只在侍女的陪同下,随意披上一件外裳便匆忙赶来。
  本以为只是什么人不满闹事,没想到竟是这般大阵仗,首辅夫人心头一跳,却仍撑着面子,走近前来,「大理寺好大的本事,带兵私闯首辅居所,难道是想犯上作乱吗?」
  首辅夫人与首辅结縭多年,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什么风雨不曾见过,如今乍然逢此阵仗,倒也是撑得住场面,并不怯场。
  大理寺卿见她出来,目光微闪,或许在场之人并不知晓,在许多年前,他也曾是首辅的门生,靠着首辅的提携,自小小的刑部主事,到了如今的大理寺卿。
  从前几次聚会,首辅带着夫人出席,他也曾见过几面的,只是未曾想会有今日之境,不觉有些心虚。
  可到底任务在身,大理寺卿只得站直身子,清了清喉咙,朗声道:「监国太子有旨,凌首辅图谋不轨,毒害圣上,意图叛乱,今以乱臣贼子论处,凡府内之人统统捉拿,不得违抗!」
  「什么?!」院中所有下人全都悚然一惊,慌乱起来,朝着首辅夫人看去。
  首辅夫人更是大惊失色,紧扣在袖中的手指都不由颤了起来,大理寺卿说的话不知真假,可这罪名重大,想来也不可能无的放矢,还如此大摇大摆闯入府中,自家夫君也不知上哪里去了……
  她顶着府内眾人的目光,只得硬声开口道:「大人一进我府中,便言之凿凿,往夫君身上套了一重重的罪名,可捉拿也得有凭有据,不知这论罪定责的旨意何在?」
  「五日前,宫人照例于陛下就寝前燃香助眠,致使宫人丧命无数,陛下亦昏迷不醒,事后经御医鑑定,此香早已被人动了手脚,浸过毒药,燃之可成剧毒。而太子殿下令大理寺与刑部彻查,此案已于昨夜破案,幕后指使者正是凌首辅!」
  「不可能!你有何证据认定是他?」
  「证据……夫人可知这毒出自何处?」大理寺卿不答反问,「那日宫人为陛下燃的是降真香,此香难得,正是由凌首辅进献,此事宫内皆有记载,且负责接应的宫人也已招供,是凌首辅指使他们以毒草浸之,谋害陛下!」
  怎会如此?!
  首辅夫人面色一白,煞时有些站不住脚。
  关于降真香一事,她是知道的,年前凌首辅新得了友人赠送,由外邦特產的一批降真香,据说可安神定心,适逢皇帝圣体违和,便借花献佛,进献给了皇帝。
  可那香是首辅亲送的,缘何会浸了毒呢?
  眼看首辅夫人不再争辩,大理寺卿冷笑一声,接着朗声道:「谋害帝王,其行可诛九族,然陛下至今未醒,太子念着从前恩情,一念仁慈,不兴连坐之罚,只问罪首辅一人。诸位也莫为难本官,让你家大人出来,也好办事交差。」
  眾人本来听他所言,谋害帝王,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当即便没了希望,哭丧着张脸,有些担小的下人甚至抽抽答答的哭了起来;不防再听他这番言语,闻太子只问罪首辅一人,彷彿又有了一丝希望,心生动摇。
  然而,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首辅夫人还能恢復些理智,反应过来道:「不……不对!刑部与大理寺问罪,当需提审,还得经过重重调查,方能验证,怎能凭你片面之词,便横加论断?这其中模糊不清,指不定尚有内情,我等堂堂一品朝官府邸,岂由鼠辈污衊?若想带人,就先带证据来!」
  首辅夫人言之凿凿,此番话语下来,竟也有理有据,于此时剑拔弩张的寂静中,尤显出挑。
  大理寺卿眼皮一跳,果然府内眾人渐渐被此言惊醒,围成一团,纷纷站出来,与官兵争辩。
  「此案经太子殿下亲令,由大理寺与刑部共审,如今首辅行踪不明,任由尔等在此闹事,岂知是为了逃避罪责?若要证据,待日后自己再去找要吧。来人,统统给本宫拿下!」
  眼看情势逐渐失去掌控,大理寺卿朝着身旁使了个眼色,当即下令官兵上前。
  一时之间,府中侍卫与官兵打成一片,几个下人们也大着胆子帮衬,院内眾人扭打成一团,顿时闹哄哄的,倒也分不出谁更胜一筹。
  「都住手--」
  正当两方缠斗之际,一道嗓音忽然自门外响起,眾人皆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转头朝门口看去。
  朱门外,一队手持着刀剑的兵士手执刀枪,盔甲上泛着冰冷的寒光,踏着沉重肃杀的步伐进了府门。
  率兵者一脸森然,正是凌首辅!
  凌首辅带来的人马很快自外包围了官兵,顷刻间扭转局势,他昂首步入院中,先走至夫人身边,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随即逕自走到了大理寺卿面前。
  「沉大人,几日不见,看着是越发风光了。都说大树之下好乘凉,此话看来倒是不假啊。」
  凌首辅话中含刺,大理寺卿自认心虚,当即避开了他的目光,但他随即意识到自己如今地位已不同往日,自不必再奉承他,很快又转头过来,恶狠狠地盯着他。
  「既然凌大人出现了,便跟我们走吧。」
  「走?」
  彷彿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凌首辅当场笑了起来,而后在眾人怔然中,拔剑直指身前着官服的大理寺卿,眼含肃杀,幽声道:「本官以为,要走的,怕是你才对。」
  「你说什么?」
  丽水殿内,传来一声惊呼,顿时惊起簷下雀鸟。
  「你说陛下中毒,下毒的人是阿爹,太子下令查抄首辅府,说阿爹意图谋反?这怎么可能!」
  凌思思听完维桑稟报完消息后,整个人都不好了,顿时坐不住,脑袋里全是他说首辅谋反的话,思绪乱得如同浆糊。
  碧草也吓得不轻,「是啊,大人怎么可能毒害陛下呢?会不会是他们查错了,还是讯息有误?」
  她紧张地盯着维桑,希望从他嘴里听见另一个肯定的答案,然而维桑永远也学不会说谎,抿了抿唇,微微低下头去,只开口说了一句:「千真万确。」
  只一句,便如一锤定音,压得人哑口无言。
  端午瞥了眼凌思思难看的脸色,再瞅了眼身旁维桑欲言又止的神情,依旧沉不住气,张了张嘴接着道:「还不止这些,听闻外头都在传凌首辅毒害皇帝,意图篡位夺权,正印了司天监的那则预言,说预言里所指将颠覆政权之人就是首辅……」
  「不可能!」凌思思立即反驳,「皇帝久未于人前露面,阿爹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他,而且就算那降真香是阿爹进献的,可宫里都有记载,一查便知,这么明显的伎俩,如果真的是阿爹又怎会留了破绽?」
  为难当前,她的脑袋也跟着飞快运转,很快就发现了不寻常处。她说的在理,眾人也不信是首辅下的手,毕竟凌首辅深谋远虑,若真是他,定会将此事做到滴水不漏,毫无痕跡,或者再拉个替死鬼出来,总之绝不会留个如此明显的破绽,惹人詬病。
  凌思思转头问向维桑:「这消息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她不过一问,谁知维桑一向雷打不动的扑克脸上竟露出一丝愧疚,低下头去,沉声道:「宫中出了意外,消息迟了几日……」
  「意外?……你是说,有人刻意隐瞒消息?」
  凌思思听出他话里的信息,不觉心下一沉,此事明显是有人刻意栽赃,出了那么大的事,就算刻意隐瞒也不可能做到毫无破绽,可他们却直到现在才知晓,除非……这一切明显是衝她来的!
  对方故意栽赃凌首辅,算准她不会袖手旁观,故意特别对她隐瞒消息,专门屏蔽了丽水殿对外的一切讯息!
  凌思思想到什么,心头微颤,急忙问道:「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阿爹那里有什么反应?」
  「今早大理寺与刑部已奉命前往府内捉拿,主上携兵将从外包围,现正僵持不下。」
  兵将……
  凌思思皱眉,忆及当初宫宴上的情景,首辅率领的那些兵将从何而来,他们心知肚明。只是他这般举动,天下皆知首辅私屯兵力,无非是给了对方关于自己的把柄……
  此刻她脑中如一团浆糊,所有计划,所有抱负,乃至所有自我认知,完全裂成了无数碎片。
  不玩了,这还怎么玩?
  或许她还能站在制高点,凭藉作者上帝视角的buff,将男主一步步拉入铺设好的陷阱,来一招偷天换日,在不违背原本重要剧情的前提下,让靳尹得到应有的报应,但眼下情况明显產生剧烈的变化。
  在《东宫风云》原本的漫画剧情里,最终的结局是男主终于与女主携手智斗反派,成功将两个最大的反派boss--首辅和靳尚,一个送入大牢,满门入罪;一个送上西天。从此岁月静好,迈上康庄大道,于登基之日封女主为后,共揽河山。
  而首辅倒台的情节,可以算是最后结局的关键前瞻剧情,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生?这其中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凌思思越想越着急,要知道一旦首辅倒台,她这个原本恶毒女配的角色也就跟着要领便当了,那她所做的一切就全都失去了意义。
  她着急地在房中来回踱步,终于在房内几道同样着急却不知所措的目光下,定了定心道:「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
  她必须亲自去看看,确认眼下的情况,才能想想后面该怎么做。
  凌思思说完,当即便要出宫,几人心领神会,也跟着下去准备,却不防才跨出门槛,便迎面撞上一道人影。
  玄衣黑袍,金丝龙纹,来人的身分不言而喻。
  身子顿时一僵,她抬起头,张口唤:「……殿下。」
  早在靳尹出现在门外时,屋内的几个人便极有眼力地退下了,儘管对他并无几分好感,可眼下的处境,似乎唯有他能打破僵局。
  与其毫无准备前去阻止,不如从有权之人下手,而放眼望去,没有人比监国太子来得位高权重。
  出宫是不可能出的去了,从靳尹出现在丽水殿,凌思思就知道事情并不这么简单。她跟着他回到殿内,看着他来到书桌前,不知从何处拿来几个尚未票拟的奏摺,而他面前还摊着一纸明黄卷轴,似是圣旨。
  「这几日,都有些人往东宫递了些东西,本宫瞧着内容有些有趣,便带了来想着与思嬡一同看看。」靳尹笑了笑,朝站在房中的凌思思招手,「怎么站这么远,快过来本宫身边呀。」
  凌思思内心着急,再看他如今模样,便如见蛇蝎毒物,偏偏他还掌握着首辅一门命脉,情况不明,她暂且得罪不得,只得抿唇听话地走近前去。
  靳尹示意她看那些奏摺,她按捺不寧的心神,勉力往那些墨色字跡看去,不想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眉心一跳。
  那些奏摺正是由刑部和大理寺呈上来的调查报告,有关于先前宴上首辅豢养私兵一事的,还有七星楼刺客一事,中间还夹杂着一些与西启私通的信件,最新的一本,正是事关五日前宫中降真案的结案报告,上面桩桩件件,无不提及了首辅的名字。
  事已至此,凌思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蒐集了这么多讯息,罗织罪名,不过是藉口,让他好一次拔除首辅这个眼中钉。
  说什么彻查,分明是将自己犯下的齷齪全推至首辅身上,来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罢了。
  可怎么甘心呢?
  凌思思咬了咬牙,颤声道:「殿下这是想除去凌家,来个釜底抽薪是吗?这算什么?」
  他自然看出了她的愤怒,却仅是间间一笑,道:「自然是……好算计呀。」
  靳尹气定神间地提起毛笔,沾了墨的笔锋却未落在纸上,而是笔尖一转,画在了凌思思颤动的喉头上。
  温软与寒凉交接,凌思思顿觉遍体生寒,浓密的笔尖沾满了浓墨,刺入肌肤,激起细微的痒意。
  这样的感觉无疑是难受的。
  凌思思有些腿软,后退几步,身子很快抵在墙角的矮柜上,她撑着柜子,咬了咬牙,那笔抵在她的喉间,令她只得艰难开口道:「阿爹于朝中经营多年,极其爱惜羽翼,他不会……毫无准备……殿下,自应当三思。」
  她越说越轻,碍于两人之间过于紧密的距离,连带着语气也微微颤抖,她偏过头,瞥见桌上那些摊开的奏摺。
  虽然有大理寺和刑部认定,这些事案皆係由首辅所犯,可字里行间却并未着墨细节,未免显得过于单薄,若是细查下来,很快便能发现问题。
  原剧情里,男主是在找到天河令的前提下,才推翻首辅势力,将首辅一党全部入狱;现在他还没拿到天河令,就急着编排首辅入罪,显然操之过急了。
  如果她能拖延时间,从中找到漏洞……
  凌思思暗中思量,不觉靳尹微微低头,墨发垂落,拂过她的脸庞,捎来一丝曖昧的痒意,幽深的目光落在她颈上的那隻毛笔上,手下微微一顿,乌黑的浓墨便顺着她白皙的脖颈向下滑落。
  他的笔锋顺着墨汁的痕跡一路往下,凌思思想逃,却不料被他一把搂住后腰,往他怀中一按,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滚烫的温度笼罩着她,她急得伸手去挡。
  她觉得他真是疯了。
  可他强势的动作,她根本挣脱不开,只得伸手抵在他的胸前,尽力隔开一道缝隙。
  靳尹身上的气息包裹着她,将两人的距离挤在墙角逼仄的空间里,喷洒在耳畔的鼻息分明是温热的,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凉薄,「是否三思,于本宫而言,并无二致。」
  他轻笑着望着她眼底的惊慌,手上一转,以笔挑起她的下頷,迫使她看着自己,从她眼里看见自己倒影,彷彿她的眼里便只有他。
  「一笔之下,不过死生。」薄唇轻启,一字一字吐着寒凉字句,是胜券在握的自负,更是目空一切的轻蔑,「立于权力顶端,生死不过是弹指之间,可高处不胜寒,能站在高位的最终只能是本宫,和……未来的皇后。」
  荣华位高多险阻,帝王之心向来多疑,卧榻岂容他人酣睡?
  纵然是曾扶持他登上尊位的凌首辅,碾死一品辅政大臣、当朝首辅满门亲眷,便如随手除去一块阻碍前路的绊脚石。
  凌思思听出他话里的寒意,浑身一僵,不知该说他心狠手辣,还是意气傲纵。
  然而,唯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其中的寒冷与煎熬,不会只是上位者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也不会只是百姓口中随意拼凑猜测的结局,更不会是漫画里看似声情并茂,实则虚情假意的几笔。
  凌思思想起看似冷峻实则待女极好的首辅,与雍容华贵却老爱哭闹的首辅夫人,被迫看向他的杏眼微红,漫上一层水雾,执着地不甘示弱。
  她咬着牙,将内心的愤怒与不甘咬碎了,一字一句咬得极重,「所以,殿下将全部的人算计了一遍,将臣妾也算进去了。一个罪臣之后,怎么当得了皇后呢?」
  「是不能。所以,本宫特意为你造了个机会。」
  凌思思心中警铃大作,「你想做什么?」
  她戒备地看着他,而他冰凉的手绕过身后,抚上了她的后颈,引起一片危险的颤慄。
  凌思思呼吸一凝,身子顿时一僵。
  他随手丢了笔,轻笑,「怕成这样?」
  他伸手拨开她额前散落的碎发,明明是如此亲暱的动作,却又透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彷彿只要她让他不开心了,这份宠爱随时都能变成压垮她的稻草。
  「算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想不想去见首辅一面?」
  滑过喉间的墨,冰冷入骨,衬得白的越白,黑的越黑,淌过了一对精緻的锁骨,再隐进了衣领之下,又晕染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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