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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颳起腥风血雨

  深秋时节,草木凋零,今岁的帝京城中,瀰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先有司天监预言一事,后有首辅谋逆一案,朝中微妙的平衡被打破,倏地陷入一种人人自危的氛围中。
  凌思思坐在窗下,将信封缄,递给了一旁的端午,「去吧。偷偷地把信送去城中西街的商舖里,记得要隐密些,别被人发现了。」
  端午见她神色慎重,知晓事情轻重,应声将信接过,收至怀中。
  「小姐此时送信,可是要送去边境的家书?」他到底年少,沉不住气,心里好奇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维桑在旁边没有说话,可听见这一句话,抬头看向凌思思的眼里却划过一抹隐隐的期盼。
  她知道,自从凌首辅入狱后,外头皆传是她“卖父求荣”,儘管他们几个人愿意相信她,可三人成虎,也总是需要一个解释。
  凌思思摇了摇头,「不是。算着时间,边境遥远,阿爹这时候应该还没到,现在送也没用。」
  「那这信是……?」
  凌思思瞥了一脸茫然的端午一眼。
  除却端午,旁边的碧草和维桑亦是不解,可有些话,他们不方便开口,年少无知的端午却可以。
  「送给一个故人,也许能帮上忙。」
  「小姐是想……找人暗中帮忙关照下大人?」
  凌思思点头,「边境偏远,太子虽然答应我不会动手,可眼下局势不明,谁也说不准会有什么人暗中下手,没有了私兵,我在宫里又不好帮忙,还得找个人来帮衬。」
  维桑听得她这一句,当即接道:「从前私兵虽不在了,可暗卫未撤,若小姐有令儘管吩咐,属下可传信晧澟,想办法召集旧部……」
  「不行。」
  还没等他说完,凌思思便开口打断他:「眼下阿爹才刚出帝京,多少隻眼睛看着呢。而且太子肯定在暗中监视我们,这种时候,绝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和阿爹还有联络。」
  眼下局势紧张,他们的处境有多艰难,几人也清楚,纵然看似有太子的宠爱与庇护,可其实就是将他们置在风口浪尖之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復。
  凌思思走的就是一步险棋,靠着假意和首辅决裂,换取太子短暂的信任,置之死地而后生。
  端午想了想,还是想不透不是家书,也不能让人发现,那这封信到底是要给谁的。
  他的目光在几人之间转过一圈,只捡了个最容易的问题问:「那……收到这信的人,能有办法吗?」
  凌思思嘴角噙笑,抬眼望向窗外,有风摇落枯枝黄叶,纷纷飘落,她伸出手,一片枯叶缓缓落在掌心。
  「他的话,会有办法的。」
  薄薄的日光透过窗櫺,斜斜照进了寧和殿中。
  寧和殿地处偏远,因殿中供奉神佛,香火縈绕,因此来往的宫人不多,除却重要节日,少有人烟踏足。
  常瑶跪在内室琉璃净瓶之前,默念佛经,忽地听见了殿外响起的脚步声。
  她还没起身,凌思思就走了进来。
  内室狭窄,只有她们两人,其他人都被留在殿外,一时静寂无声。
  从前的常瑶信佛,进香的时候永远虔诚,可自从经歷了许多事后,比起虚无縹緲的天命,她更信事在人为。
  今日来此,除了图个心安,也为见她一面。
  靳尹幼时因母妃一事,不信神佛,祭祀礼佛之地,他素来不会踏足。
  凌思思没有出声喊她,逕自打量着墙上掛着的诸家画像,一佛一道一圣人,宗教在世情中颠沛不一,信仰却承载其中,靠着人心的一点欲望在此处完成了合流。
  信仰不过是人心支柱,以欲为营,支撑天地,所向为何,全凭个人选择,就如他们选择清醒,而靳尹选择沉沦。
  她想,或许这就是他们与靳尹最大的差别,在他眼里,人不过是数字,生死都在一句话之间,如果她再疯一点,也许也能直接手执刀刃了结了他,轻易结束一切。
  可杀人只需须臾一刻,洩愤是最简单的事。
  在她出神的时候,常瑶已经站了起来,温声道:「你来了。」
  「你亲自让人传信给我,自然要来的。何况你不说,我本来也就想见你一面。」
  凌思思与她依偎着走至屏风后坐下,一旁矮几上早已备了茶水,常瑶提起茶壶,分别替两人斟满一杯。
  茶香氤氳,她拉着凌思思的手,面上方才露出了担忧之色,问道:「都还好吧?凌大人出了事,我和师兄本来着急着想办法,看能不能帮衬些,没想到还是迟了……」
  她说着,顿觉有些愧疚,声音也低了不少,凌思思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她方打起精神,又道:「听闻最近朝堂上,又有声音说凌大人的不是,要求重判,但都被暂时压了下来,我想着长此以往不是办法,要不我想办法让常氏旧部帮着提几句?」
  她今日来,除了关心凌思思外,主要便是想提这个。
  先前凌首辅一事,她心有馀而力不足,虽然最终免了死罪,可边境路遥,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意外;现在又有从前首辅的政敌,欲以此要求太子重判,分明是欲赶尽杀绝,她可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
  凌思思知道她的心思,心中微暖,却还是轻轻摇头,「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不用了,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吧。」
  「为什么?」常瑶一愣,「太子本就想除去凌大人,若是真听了他们的,那……」
  「你以为他不知道吗?」
  凌思思幽幽地打断她,垂眸望着杯中碧绿的茶汤,手指漫不经心地沿着杯口画圈。
  「其实,那些话是我让人故意去说的。」
  此话一出,常瑶彻底惊了,「什么?」
  她惊愕地看着凌思思,目光透着狐疑,不可置信地打量她,那一瞬间,她彷彿变得好陌生,连她也看不清了。
  「我和靳尹说想当皇后,不想顶着罪犯之女的身分,他才愿意放过阿爹,但他对我必然不会完全相信,那些人对我和阿爹多有詆毁,旁人说的越多,便越能激起他的叛逆心理,反而越觉得我无所依凭,只有他能依靠。」
  「可这只是一时的错觉,他很快就会发现了啊。」常瑶皱眉,对她这番说词还是不能认同。
  靳尹多疑,要是事后反应过来,知晓是凌思思在编排一切,怕是要秋后算帐。
  不过,相较之下,凌思思反而不怎么担心。
  凌思思轻笑,「那一时的时间便足够了。因为等他发现的时候,他势力大减,已经无暇顾及到我这里来,甚至兴师问罪了。」
  「你想做什么?」
  常瑶不傻,见她这副情状,想来已有了计较,当即正色问她。
  凌思思抬眼,杏子眼里闪烁微光,不答反问:「阿瑶你说,想要将一个人从高坛上拉下来,最快的方法是什么?」
  常瑶目光闪了闪,没有接话。
  凌思思转头,伸手从窗外接住了一片落叶,合掌握住,随即在常瑶的视线中,缓缓松手,但见残叶蜷缩,在她面前凋零,落在杯中,模糊倒影。
  「想要将一个人拉下高位,最快的方法,当然就是除掉他的倚仗。」
  常瑶皱眉,「陛下不理朝政已久,凌大人又失势,太子身边不过三人。季詹事自不必提,池渊为皇城司指挥使,他手上有兵力,最难动摇;而那个人……虽没多大本事,但惯是巧舌如簧,最擅讨好,颠倒黑白……你是想从他下手?」
  「巧舌如簧的人,话说得多了,就会忘记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然也就容易得罪人呀。」
  凌思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可话里的意思却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常瑶不是那种自作多情,优柔寡断之人,她既与常主簿撕破脸,那就是彻底与他断绝关係,不可能念着从前一点虚偽的旧情而心软。
  但她看着眼前的凌思思,纵然是做戏,可她言行之间与从前大相逕庭,从前那个灵动狡黠的少女彷彿已经渐渐地变得陌生而冷漠,让她感到几分不适。
  她眼睫微颤,缓缓开口:「有时候,谎言说得久了,就会渐渐忘记了自己是谁……」
  有些话不必挑明,点到为止,反而更能发人深省。
  凌思思目光微闪,对上了常瑶澄清的眼眸,抿唇笑了。
  「我从来没有忘记。」她反手握住了常瑶的手,「正是因为我很清醒,所以才不得不那么做。」
  常瑶一怔,旋即哑然。
  凌思思竟把她要说的话抢先说了。
  她抿了抿唇,长长的睫羽倾覆下来,「可是你不知道,眼下的局势紧张,若是他……」
  「阿瑶。」凌思思又一次开口打断她,「一个人站在悬崖边,往前一步会掉下去,往后一步是老虎等着咬你,怎么办?」
  常瑶顿了顿,下意识答:「自然是闪躲了。」
  「对啊,就是闪躲。前后都很危险的时候,你就向左边闪一步,向右边闪一步,左右闪的时候,就可以趁这个机会去扩大你的领域,又何必这个时候,一定非往前往后不可?」
  「可再怎么闪躲,总有一天得要迎面而战,做出选择,到时候……」
  她骤然停住,脑子里嗡地一下,似乎明白了她话中意味。
  凌思思眨了眨眼,替她接续了话,道:「到时候,敌人已经放松警戒,而我也扩大了自己的领域,场面就翻转过来了呀。」
  窗外,有斑驳的日光照在她的脸上,那一瞬间,日光衬得她的一张脸越发莹白而精緻,彷彿再深的黑夜也没有染污她一往无前的心。
  常瑶有一瞬间的动心,是对她不忘初心的欣慰,亦有看着她一路成长的感慨,她站起身来,扶住了凌思思的肩,「思嬡,你真是……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宫妃了。」
  听出她是在故意打趣她,凌思思莞尔一笑,伸手抱住了她的腰,靠在常瑶怀中,撒娇般地道:「当然啦。我这个太子侧妃当了这么久,总得名副其实吧?」
  「是啊,已经这么久了……」常瑶一愣,下意识地轻摸了摸她的头。
  当时她们一起进的宫,到如今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
  凌思思靠在她怀中,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目光微暗,幽幽开口:「所以,我这个太子侧妃想除掉一个区区主簿,也很正常,对不对?」
  常瑶垂眸看着她,柔声道:「为什么想除掉他?」
  「时安说,阿爹的事,便是他在太子身边出的主意,说服太子将凌家抄家灭门,以绝后患。」
  常瑶心下一沉,心中惊诧过后却并不觉得意外,只轻声叹道:「倒没想到,他竟这般心狠。人心贪婪无饜,终究害人害己。」
  「所以,拿最讨厌的人下手,不算过分吧?」
  「多行不义必自毙,不过是他罪有应得罢了。」常瑶替她勾了鬓边落下的一綹碎发,「只是,你若有需要,当记得你不是一个人,还能来找我帮忙,我和师兄都在呢。」
  凌思思心下一暖,忽然有些鼻酸,她抱紧了她,闷闷地“嗯”了声。
  彷彿唯有在她身边,她才能放心,暂且做个年少软弱的妹妹。
  半晌,她才打起精神来,自她怀中坐直身子,掩饰地拍了拍脸颊,道:「你别说,我今日来,还真的有件事要麻烦你帮忙呢。」
  向晚馀暉,透过半开的窗口洒进屋内。
  靳尹站在窗边,半张脸隐在阴影中,脸上表情看不真切。
  「你说,她今日去了哪里?」
  「侧妃今日去了寧和殿,太子妃也在,两人在殿中独处了一阵,并未发现异常。」
  「是么。」
  太子背对着他,令人难以揣测他此刻所想,他微微瞇眼,橘黄的夕照下,将少年储君的面容染上一层昳丽的暖色。
  房中站着的影子默了默,迟疑了一会儿,方又接着道:「另外,还有件事……最近有人在查人口贩卖一事,七星楼那边要不要派人去处理一番?」
  「人口贩卖……」靳尹微微一愣,随即意会过来,眼里闪过一抹意料之中的笑意,「原来如此。」
  他就在想,依照凌思嬡的性子,就算真对他死心塌地,然到底是亲生父母,从前关係亦很不错,倒也不致于眼看着他下手,还能做到真正的无动于衷,冷眼旁观吧?
  那可真就让他忌惮了。
  聪明的人他欣赏,但若是聪明过了头,难以掌握,那可就留不得了。
  还好……她没有让他失望啊。
  「凌府一事,她虽选择与本宫站在一块,然而到底心中有怨,她这有仇必报的性子倒是从未改变。」
  「那您有何打算?」
  「嗯……反正也没损失,就来帮帮忙吧。」他扬唇一笑,侧过身来,身后瑰丽的夕照替他周身镀上一层光晕,宛如逆光而来的妖鬼,「顺便善后--」
  那人凝睇着他阴鷙疯狂的目光,心中一颤,无端地感受到一股寒意流窜全身。
  然她目光闪烁,到底没有开口,也不能开口,只是沉默地,又一次接下了少年储君近乎疯狂而冷血的命令。
  然而,这股寒意,到底没能阻却夜里窜起的一场恶火。
  那一夜,帝京城中发生了原因不明的火灾,由于当时夜深,应对速度太慢,加上烧得最严重的地方就在被官府围封的七星楼,百姓不敢冒进,因此火势猛烈,大火很快蔓延至附近的几栋民舍,灾情惨重。
  在猛烈的火势下,受到大火波及的几栋建筑,近乎付之一炬,无人生还。
  而随着这场大火的窜起,也为这风譎云诡的帝京城中,很快掀起又一场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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