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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她和他的一千零一夜4

  花火祭是青石村里的节庆,每到夏季便会举行为期三天的庆典,由村民们共同筹办,祈求生活平安,农地丰收。
  而在花火祭的最后一天,庆典尤为热闹,村民将会于入夜时燃放烟花,象徵将祈福上达天听,并以此去除邪祟,以求赐福--
  这些都是碧草从路上碰见的村民处听来的消息。
  自从徐远提起了青石村之事,碧草便兴致勃勃,拉着崔司淮一路找到了青石村。
  这不过是位于风鸣山下的小村庄,错落有致的房舍、随处可见的家畜、大片翠绿的农田,无一不凸显着此处的纯朴之风。
  「这里就是青石村啊……」
  碧草第一次来,自然是看什么都新鲜,对眼前的一切很是好奇。
  崔司淮望了望村子里的建设,虽然朴素,但短短时间内能将村庄重建起来,已是很不容易。
  两人四处张望,突然听闻一声犬吠,一隻毛绒绒的小白狗自不远处跑了过来,脖子上的铃鐺轻晃,荡起阵阵清脆的铃声。
  「有狗!谁家的小白狗跑出来啦,这么可爱!」
  那小狗浑身雪白,一双黑眼珠圆润润的,迈着小短腿朝两人的方向跑来,模样憨态可掬,碧草很是喜爱,她正想伸手抱住牠,不防那小白狗好似有了旁的目标,避过了她伸出的手,往她身后而去。
  「欸?」
  碧草站起身,回头,只见小白狗被一道人影弯身抱起,那身影逆着光,看不清楚,唯有橘红的夕照描绘出熟悉的轮廓。
  少年抱着小白狗,戏弄了一阵,这才看向眼前的碧草,愣了一下,试探地道:「碧草?你怎么在这?」
  「……端午?」
  夕阳西下,向晚馀暉斜斜撒在了田野上,不同于帝京的气派繁盛,田野之间透着一股悠然的气息。
  没想到在青石村巧遇故人,久别重逢,碧草自然高兴,收拾好东西就同端午出门去了,留下崔司淮一人待在院子里。
  院子还是从前初一住过的,自从她不在了,每年端午都会回来一趟,打扫整理,因此院里的摆设还和从前一样,这一次他回来也是想来看看。
  「你也是来参加常姑娘的婚礼吧?」碧草走在田梗上,随口问道。
  「朔方和櫟阳相邻,身为櫟阳县令,衡阳君的婚礼总是得来,顺便来看一看初一从前住的地方。」端午语气一顿,低声道:「何况,小姐从前和常姑娘要好……」
  说起凌思思,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她失踪多时,杳无音讯,连同季紓一起,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这一直是几人心中之刺。
  碧草默了片刻,眨了眨眼,很快扯唇一笑,转道:「啊哈,端午弟弟,就说你来的太晚了吧。你不知道在入宫前小姐是喜欢过废太子的,当时她将常姑娘视作情敌,每回见了面就得气上几天,可说是势同水火呢。」
  那时候的她们,因为同时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为此针锋相对,捻酸吃醋,谁能想到后来的她们共歷风雨,情同姐妹呢?
  世事如斯,本就不可预料。
  端午最不喜被人看作小孩,听见碧草的称呼,显然不乐意了:「都说不准叫我端午弟弟了!」
  碧草才不管他,哼了哼:「你比我小,那就是弟弟!」
  端午气得不行,但又不敢真的与她对槓,从前在丽水殿时凌思思不在,那就是碧草最大,所有人都得听她的,唤她一声姐。
  他虽没跟着唤过,可维桑是他的师父,他暂且与碧草同是凌思思信任的左右手,身为徒弟又是年纪最小的他自然也不敢明着做对。
  他咬了咬牙,敢怒不敢言。
  倒是碧草折了枝狗尾巴草在手中把玩,走在前头,不知道在想写什么,一会儿才问:「喂,你说,这次婚礼维桑会来吗?」
  自从当年一别,维桑回去了凌首辅身边,再也没有与几人见过面。
  端午想了想,「会吧。毕竟这么久没见面了,也总该回来了吧。」
  「你确定不是你自己想你师父了?」碧草听出他话里的想念,瞥他一眼,故意笑着打趣。
  端午一直是这样,明明很喜欢维桑这个师父,却总是嘴硬不说。
  端午立即红了脸,反驳:「我才没有!」
  碧草哼了哼,儼然不信,反应那么大,明显就要反着看。
  两人笑闹之间,夕阳已然完全没入山头,夜幕低垂,远处村里的灯火也跟着亮了起来,一盏接着一盏,连绵如线,好似闪烁的星芒。
  碧草坐在一旁堆着的乾草堆上,望着裊裊炊烟,目光微动,叹道:「看,遭遇了这么大的祸患,他们还能重建家园,挺令人羡慕的。就像新朝创立之后,维桑走了、常姑娘和衡阳君策马游歷天下,然后小姐和季公子也离开了,你也留在櫟阳做官,好像每个人都有了新的目标在前进,只有我……还留在原地。」
  端午一愣,转头看见了暮色下碧草难得脆弱的侧脸。这些年,所有人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找到了新的目标与方向,似乎只有碧草和从前一样未变,依旧是那个单纯活泼、爱憎分明的小姑娘。
  在那一瞬间,她褪去了偽装,露出了一丝茫然与孤独,在所有人都已奔赴未来时,只有她被孤单地留在了帝京,守着过往的曾经。
  端午好像有些明白她的孤独,曾经在每一个陌生的夜晚,他也曾为此徬徨不安,好似被所有人拋弃的孤独与对未来不确定的茫然,让他很是无措。
  他默了默,开口:「留在原地,也不是不好。」
  他转头望向了不远处站着的某道人影,自从他和碧草出门之后,身后便始终有道视线如影随形,不断地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至少,不会找不到……」
  「什么?」后头的话音低了下去,一阵风拂过耳畔,碧草恍了神,没能听清。
  「没什么。」端午笑了,他看向崔司淮朝自己走了过来,含着深意的目光看向碧草,道:「天黑了,我先回去帮忙,晚点记得回来吃晚饭。」
  「噢。」碧草一脸茫然,可还是应了声,看着他转身离开。
  端午离开时,正巧和崔司淮撞上,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故意慢下脚步,朝崔司淮扯了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果然看得崔司淮面色一沉。
  「你们方才说什么了?」
  崔司淮走到了一旁,逕自在碧草身边坐下。
  「聊未来唄。」
  「未来?」崔司淮皱眉。
  碧草没有回应他,拿出那本随身携带的册子,仰卧在田中的乾草堆上,又思索着涂涂写写。
  崔司淮坐在她身旁,看了眼她专注的侧脸,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副神情,印象里好像每一次见她,她都拿着那本随身的册子在写。
  他知道那本册子是碧草的书稿,可他仍是开口问道:「你还在写你那话本呢?」
  碧草头也不抬,边琢磨着文稿,边答道:「当然,我这写话本的事业可不能耽误,要不然衡阳君得催我了,得趁着时机好好出版才是。」
  「你就真这么喜欢写话本啊?」
  这个问题,其实他一直想问。
  记忆里,碧草还是凌思思侍女的时候,她似乎没有这种兴趣,可就在凌思思和季紓“失踪”后,她就开始以凌思思的故事为背景创作话本,还颇为热衷此道。
  崔司淮本是好奇一问,没想到碧草手下一顿,似乎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沉默了半晌,闔上了那本册子,向后躺在了乾草堆上。
  夜空中繁星点点,璀璨夺目,她望着头顶上黑丝绒般的星空,冷不防开口,不答反问:「崔大人,你说这天空看起来没有尽头,那此刻我们看的和其他人一样吗?」
  崔司淮一愣,她虽说的隐晦,然他却明白她口中之人是谁。
  他默了片刻,道:「皓月千里,纵然身处两地,可你我终是在同一片天空下,看不同的风景。」
  「是吧,小姐也说过一样的话。就算身处不同地方的,但仰望的都是同一片天空,只要彼此想念,那么就好像还在对方身边一样。」
  碧草垂眸翻着那本被她密密麻麻涂写过的册子,里头满满的都是墨色笔跡,一笔一划都是她密而不宣的深刻思念。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写了这么多,从少时在首辅府,再到入东宫之后,和小姐在一起的每个点点滴滴我都没有忘记。小姐从前就喜欢看话本子,盛国这么大,各地都有书坊,我努力一点,让话本流通盛国各地,就想着小姐总会看到吧?等她看见了,就会想起我、还有我们,都还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团圆呢。」
  有风自远方拂过广袤的田园,掀起了阵阵稻浪,一层接着一层,彷彿倾诉着内心深处震耳欲聋的想念。
  崔司淮沉默着看向她低垂的眉眼,碧草向来于人前都是那般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最是重情,与他不同,她将所有的回忆与念想都藏在心底,于无人处慢慢哺食,悄然滋长。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够抚平一切伤痛,可却带不走想念,被留下来的人或许才是最孤寂的。
  那一刻,月夜下的碧草看上去那样孤独,却又勇敢,凭藉着一腔赤忱与孤勇,用自己的方式去追寻自己的梦。
  崔司淮心念微动,他想,或许他是懂她的。
  懂她那被人留下来的落寞、懂她内心深处的思念,也懂她这一刻无以言表的孤独,因为在过去无尽的黑暗里,他也曾于无人看见的黑夜里抱着自己取暖。
  他也跟着抬头望向头顶上点点繁星的烁夜,低声道:「会的。」
  如水的月光轻纱似地撒落,捎来一点温柔的期许。
  那一刻,他们并肩坐在了田野间,四周是层层翻涌的稻浪,与随风传递的阵阵蝉鸣,令人忍不住生出错觉,好似在这广袤无边的天地间,还有个人陪着自己走下去。
  不远处,院里窜起了明亮的火光,几个村民聚在一块,伴随着热闹的歌舞声传了过来。
  田野边,端午朝着两人挥了挥手,喊道:「村里办了庆典,一起过来吗?」
  碧草最喜热闹,当即眼睛一亮,刚想答应他,可又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
  就在她犹豫的当下,崔司淮突然站起身来,道:「走吧。」
  「去哪?」
  「去踏歌。」崔司淮回头看她一眼,问:「走吗?」
  碧草一愣,「可你不是……不喜欢凑热闹吗?」
  「我是不喜欢凑热闹,但入境随俗,既然来了就是要高兴,否则怎么寻开心?」
  金吾不禁夜,火树银花合。
  农家院落里,一丈馀高的篝火堆熊熊燃烧,歌声悠扬,笛声清越,手鼓热烈地拍打着节奏。
  年轻的男女在人群簇拥中,手拉手跳起舞,脚步轻盈踢踏击地,节奏欢快俏皮,引着一旁的村民们也纷纷勾肩搭背,手拉着手,围着巨大的篝火,颯颯而舞。
  不分男女,不分贵贱,在这样火光撩动的夜里,挽着身边的人,在这一方院落中,畅快起舞,纵情高歌。
  碧草望着不断踢踏跳动的人群,也跟着感染了欢乐的氛围,一扫方才的阴霾,欢快地跟着拍手,一旁的端午冷不防回头,笑着看了眼她身边的崔司淮,问向碧草:「乾看着做什么,难不成也有你不会的东西?」
  「谁说的,我可会跳了。」
  碧草说着,也不在一旁看着了,上前同端午一起挤进人群,犹如一滴水滴入大海,匯聚成了浪潮,那踏在足尖的旋律也无师自通地出现在脚下,裙摆在足边荡起涟漪。
  四周歌声悠扬,随着节奏增快,舞步也跟着愈发明快,碧草转了一个圈,换了舞伴,端午只觉眼前一道人影闪过,旋即便见本站在一旁的崔司淮不知何时来到眼前。
  他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人,故意道:「高座明堂的崔大人,也会跳踏歌?」
  「我这个人,虽然不喜欢接触人,可偏喜欢与民同乐。」听出他有意嘲讽,崔司淮不怒反笑,道:「不像某些人,当初一走了之,如今却又目的不纯,故意接近。」
  端午自然也听出他话里明显的敌意,自打时隔多年,在青石村再度巧遇,他就察觉崔司淮对自己似乎总有股刻意的敌对。
  他本还以为是误会,可如今见他神色不虞,再瞧见他总不时有意无意瞥向碧草的目光,心头微动,似乎明白过来,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话才是我想问你的吧。碧草向来单纯,从前与你也没什么交集,此次却同你一起……我是不知道你跟在她身边有什么目的,但她是我的家人,我不会让外人欺负她,你若是办完了事便赶紧走。」
  家人……?
  崔司淮挑了挑眉,「看来你对她倒很是关切啊。」
  端午便笑,「自然。毕竟我和她,也同处了几年。」
  没错。
  他们曾在凌思思身边共事,同处过几年,一起度过了那些动盪艰难的时后,风雨同舟,自然比起他这个“外人”熟稔许多。
  他是在暗示自己对碧草来说,不过是个相识不久的外人。
  端午看着崔司淮的面色一沉,转了转眼珠子,又道:「所以,你记住了我的话便是。就算朝廷之上你官位比我高,可她身边并不是没有人,也不会任由你妄自下手。」
  他望了眼几步之外的碧草,她正沉浸在当下的欢畅里,压根没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仍旧轻快地跳着舞。
  她是这样的。
  爱恨分明,永远沉浸在当下的情绪里,想哭便哭、爱笑便笑,偶尔想些稀奇古怪的鬼主意,偏又贪生怕死,将日子过得那样多情浪漫,自由任性的人啊。
  就是这样的她,和他那么不一样……
  崔司淮目光一黯,眼看着鼓声激昂,随着脚步一转,又要换过下个舞伴,碧草正要转身上前,冷不防臂上一紧,被人扯了回去。
  「崔大人……?」碧草一愣,看清了眼前人的脸,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怎么,见到是我很失望?」
  「也不是。就是……有点意外你会来。」
  「是觉得我不会跳吧。」崔司淮与她碰了手臂,几个踏步间,抽空问道:「试试?」
  碧草眨了眨眼,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哼了哼道:「试就试啊。」
  两人相对而立,翩然起舞,随着四周的鼓声转快,步伐也越发轻盈,两人越跳越起劲,就连本来闷闷不乐的崔司淮也好似被周遭的氛围感染,开始沉浸在眼下的欢快里,由衷地扬起了笑意。
  就在两人沉浸在眼下的欢畅时,意外发生了,碧草方才转身,正欲扭头转圈,不防脚下踩到了自己裙襬,一个踉蹌,眼看就要摔跤,一隻手很快地扶住她的手臂。
  碧草顺着臂上的那隻手抬眼看向他,就着身旁明亮的火光,一瞬看清他漆黑的眼眸,同时也回望着自己。
  心跳突然有了一瞬漏拍,碧草眨了眨眼,很快打破沉默,率先开口道:「……谢谢。」
  她本是羞赧,为了避免尷尬而退后的脚步,落在了崔司淮眼里却像故意划开两人距离的举动,他目光微黯,有些好笑地别过头,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在笑她的着急推拒,还是对自己的嘲讽。
  不过是有些交情的熟人,什么都没改变,只是没能更近一步,没什么大不了……
  他默然想着,可目光在瞥见了朝他们看过来的端午后,突然就不这么想了。
  本已收回的手在见到端午后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将她往自己靠近一些,从他的角度看过来,就好像他们紧紧相依,偏他还要迎着端午的目光,半步不让。
  碧草:?!
  碧草一惊,低头看见他抓住自己的手,两人之间隔得很近,近到可以轻易嗅见他身上的淡淡香味,心跳得很快,好似有什么几欲跳出胸口,一股热意窜上脑门,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抬起,缓缓地移向身后。
  她怔怔地抬起头,恰巧对上崔司淮幽黑深邃的目光,四周闪烁的火光倒映瞳孔,可两人却只看见彼此眼中的自己。
  噗通--
  噗通--
  噗通--
  一下接着一下急促的心跳声,崔司淮目光幽深,缓缓俯下身去,碧草只看见眼前自己的倒影不断放大,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在最后一刻堪堪回神过来。
  她心虚地别过视线,低头推开了他抓着自己的手,「我……我都说过谢谢了。」
  兴许是今夜的气氛作祟,碧草感觉头有些晕,脸也有些烫,她飞快地后退,只堪堪留下一句欲盖弥彰的话,捂着脸很快跑了。
  崔司淮没有追上去,只站在原地,看着她逃也似的狼狈身影,垂眸看着自己方才抓住她的手,彷彿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暖意。
  他抬起头,望着小径上早已远去不见的人影,轻轻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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