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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她和他的一千零一夜8

  总是在东方既白时,就起床练武的常瑶,在新婚的第二天和陆知行双双起迟了。
  日上三竿,陆知行才从房间里出来,甫一出门,就看见候在廊下的小廝。
  「会场如何了?」他漫不经心地整了整衣领,随口问向廊下的小廝。
  「君上放心,都已安排妥当,碧草姑娘也已动身前往茶楼。」
  陆知行随意“嗯”了一声,今日是碧草的话本新卷出版的日子,因着坊间反应良好,身为幕后金主的衡阳商会决定趁着热潮,让身为作者的碧草现身签字售书。
  而这地点就选在了城里的瀟然茶楼。
  陆知行抬头看了眼天色,算着时间差不多开始了,便道:「那就走吧。」
  「最新一期的畅销巨作《一梦东宫》,限时签售,先到先得!」
  瀟然茶楼前挤满了人群,排队的人龙从门口一路排到街上,蜿蜒了好几里,将整个大街挤得人满为患。
  「都好好排队,不要争抢啊!」
  门口的小廝扬声喊话,维持秩序,一面吩咐派人提供茶水,藉机向排队签书的民眾推销自家產品,好大捞一笔钱财。
  而这景象自然都落入了对街酒楼楼上的几人眼里,端午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再转头看向身旁面无表情,但想来同样震惊的维桑,显然很难相信眼前的一切。
  「你说这是碧草?」端午颇为震惊地看向崔司淮,「那个从前丽水殿的掌事宫女,跟着小姐一起廝混……不是,以小姐马首是瞻的碧草?她还写话本,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的!」
  「我就说人得多出来走动吧,大惊小怪的,这不就见到不一样的景色了吗?」崔司淮瞥了他一眼,弯起唇角,「碧草读过书,跟着凌思嬡多年,脑中也有不少奇思妙想,她想把过去的所见所闻纪录下来,杜撰成册,成为新的故事,倒也不错。」
  将过去的见闻纪录下来,成为新的故事……吗?
  端午还是很难想像,从前那个满脑子古怪想法,喜欢跟着凌思思看各种乱七八糟的话本,还惯以言语单方面欺负他的碧草,竟有一天也自己成了执笔人,从读者转换成为作者的样子。
  他撇了撇嘴,脑中竟然一时将碧草的身影与记忆中的凌思思重叠,吓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倒是一旁的维桑闻言,垂眸望着底下蜿蜒的人龙,目光微动,没有说话。
  而茶楼里,身着鹅黄裙衫,梳着惊鵠髻的少女正坐在长桌后面,拿着笔给每个来买书的人写下名字;她脸上笑意盈盈,抬起头的时候犹如日光灿烂,暖意照人,亲切可爱。
  她毫不怯场,在眾人起鬨下还能站在凳子上推销自己的话本,陆知行到来时,远远望去,依稀还能窥见一点从前凌思思身旁那个行事不拘小节的宫女影子。
  队伍排的很快,有了陆知行指挥商会的人协助,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轮到下一个读者时,碧草接过书,便听见一道如水温婉的嗓音道:「我们夫妻都很喜欢您的书。」
  「真的吗?那真是我的荣幸,谢谢你们的喜欢!」碧草很快签好了名字,抬起头将书递还给她,看清眼前的人时,顿时一愣。
  「是你?!跟在凌侧妃身边的……」
  「池大人?」碧草认出他是从前跟在靳尹身边,任职皇城司指挥使的池渊,不禁讶异。
  自从废太子倒台,从前那些跟在他身边,替他暗行不轨之人也跟着遭到清算,池渊身为皇城司指挥使,乃是靳尹从前信重的左右手,自然责无旁贷。
  但因他最后即时醒悟,事后又主动交出不少废太子的罪证,因此折抵罪刑,获得减刑,遭陛下下令其后三代不得入朝为官,终身不得踏入帝京。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碰见他,何况池渊从前与凌思思关係向来不对付……
  碧草有些恍惚,迟疑地看向他,却也在池渊的脸上瞧见一样不自然的尷尬之色。
  站在池渊身旁的温婉女子接过书籍,拿到手里一看,微微一愣。
  「蓬莱仙?」茹夫人看了眼书上的签名,惊呼了一声,意外地看向碧草,「你就是蓬莱仙?难怪我观这故事里的情节如此逼真,仿若歷歷在目,引人身入其境,却没想到执笔之人还真是故人。」
  碧草知道她,当年最后一战,若非茹夫人即时出现,以情劝诫池渊,悬崖勒马,怕不是那么轻易能收场的。
  在她心里,碧草对茹夫人印象挺好,连带着见她也自带一股亲切感,笑道:「我就是蓬莱仙。没想到能再见夫人,我观夫人神色不错,当年一别,不知夫人近来可好?」
  「这还得多谢常姑娘和凌小姐,让陛下并未重责,妾才能与阿渊化解多年怨恨,相伴此生。自离京后,我们便回到家乡,做些小买卖,虽然不比从前,倒也踏实自在。」
  「挺好的呀。」碧草由衷笑道:「小姐从前说过,人活一世,不求富贵显赫,但求无愧于心。行行出状元,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发展的天地,重点在于探索好奇的心态以及一颗勇于尝试的心。」
  勇于尝试……
  茹夫人看向角落里插着开得正盛的芍药,又瞅瞅自己手指上裹紧的纱布,不觉失笑。前日非要逞强让隔壁的嫂嫂教自己绣花,结果花没绣成,倒是差点将自己的手指扎成马蜂窝……算了,还是老老实实查买卖的账本吧!
  「正是呢。」茹夫人弯唇一笑,「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求无愧于本心。这句话,当人人铭记在心,终身奉行,也好……言传身教。」
  她伸手抚向尚且平坦的小腹,看向身旁的池渊,其中暗示不言而喻。
  碧草看见了,心头一喜,「难不成……?」
  茹夫人莞尔,朝她眨了眨眼,无声默认她的猜想。
  果然,身旁的池渊本是不解,眼见答案被坐实,他先是一愣,随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家夫人,又惊又喜。
  茹夫人本就体弱,当年小產坏了根本,被大夫直言难以有孕,这么些年他本也看得淡了,只想与夫人偕手馀生,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
  他看向茹夫人,后者抿了抿唇,朝他肯定的点了点头,池渊内心狂喜,当即有些手足无措,当着大庭广眾,紧紧抱住茹夫人,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又哭又笑,惹得一旁的人也不禁沾染喜色,跟着笑了起来。
  傍晚,忙活了一天,碧草从外头回来,便看见维桑蹲在院子里组架子,而端午正提拎着两隻鸡走过来,看见门口的碧草朝她咧嘴一笑。
  「今晚烤肉,吃吗?」
  「吃呀。」碧草一愣,随即也笑:「算我一份!」
  自衡阳君婚礼回来,昔年在丽水殿共事的几个人难得又凑在一块,加上一个崔司淮,便在院里烤起肉来。
  食物的香气很快充斥整个院子,崔司淮从一旁拿出两壶酒,望了眼头顶上的月色,拍了拍面前的石桌,道:「吃烧烤得配酒才过癮,趁着今夜,一起喝一杯?」
  端午皱眉,「跟你喝,挺没意思的……」话虽这么说,却还是过去坐下了。
  维桑也跟着道:「我酒量尚可,就当作陪吧。」
  崔司淮转头看向剩下的碧草,不等他开口,后者已经先行凑了近前,道:「我我我,我也要!」
  她如此主动,一旁的维桑和端午看着碧草和崔司淮近乎靠在一起的身影,挑了挑眉,不过碧草本人倒是没怎么注意。
  崔司淮替几人各自斟满了酒,道:「这样自在的日子,真是令人怀念啊。我先饮一杯,你们随意啊。」
  说罢,他逕自仰头将酒一口饮尽。
  碧草举杯同饮;端午虽面露嫌弃,可到底还是一口饮下;维桑则盯着琥珀色的酒浆,又望了眼头顶上的月亮,漆黑夜幕上的一轮明月,总是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安慰,令他不由得忆起了记忆中某个淡化的人。
  他默了默,最终拿起酒杯轻呷了一口。
  端午看向一旁的崔司淮,奇道:「怀念?崔大人这么说,可是觉得宫中清苦,不满意现在的生活啊?」
  几人之中,只有崔司淮一人在朝为官,端午这么问虽然是故意懟他,可其他几人却都不免抬头将目光看向他。
  崔司淮想了想,「倒也不是。宫外自由无拘,确实令人嚮往,可纵观世间,我却还是最爱与这漫天星辰为伴,只不过从前寒夜孤苦,如今又多了一人。」
  他说着,不忘偏头朝碧草轻轻一笑。
  到底是在其他人面前,碧草有些不好意思,眨了眨眼,话锋一转,问向维桑:「别光说这个了,维桑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这么一问,端午也忍不住跟着问道:「是啊,师父这次来,还回去江城吗?」
  前些年,凌家移居南方,就是定居在江城,维桑跟着凌大人,想来也是待在了那里。
  维桑这几年因为小竹一事伤了心,本就不多话的人越发沉默寡言,扑克脸都成冰块了。
  端午与他交情匪浅,自然担心。
  维桑知道他们担心什么,只不过垂眸注视着杯中酒,摇摇头道:「不回去了。前些日子,陛下给我传了信,想让我接下皇城司指挥使一位……」
  端午:「皇城司?那不是从前池渊的职位吗?」
  碧草:「你答应了?」
  「嗯,答应了。」维桑将杯中酒一口闷了,低声道:「从前我随主上移居江城,是想着不再沾染朝廷之事,远离尘嚣;可后来又想着,我父当年任职中郎将,因一步踏错致后世詬病,家族蒙羞,我亦责无旁贷。况且,新政推行,是每个人努力的结果,我答应过她,要让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好……」
  话虽语焉不详,可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第一次听维桑说这么多字,眾人一时皆有些恍惚,没有人开口,气氛顿时陷入一阵沉默。
  半晌,碧草才率先反应过来,一拍手道:「这不挺好的吗?你从前那么好的身手,总算没有浪费,而且……你接下陛下的邀约,那以后我们一起在帝京,就都有伴啦!」
  「不是,你有别的男人了,怎么还拖师父下水呢!」听到这里,端午不高兴了。
  「我怎么了?我有对象了,就不能找维桑了吗?哪条法律规定我了呀,小姐都没这么说呢。本姑娘的事,小孩少管--端午弟弟。」
  「就说我不是了!」
  「我就觉得是!」
  端午:「哼!」
  碧草:「哼!」
  两人一来一往,彷彿从前还在丽水殿时的样子,半点没变,维桑看着他们,不禁有些鼻酸,逕自又倒满一杯,仰头饮尽。
  崔司淮倒是乐见其成,也不急着劝阻,只在一旁看着,偶尔扬唇笑了笑,顺便给碧草助阵。
  月上中天,几人玩闹得差不多了,这才各自收拾东西,各回各家。
  明月夜,晚籟喧嚣,唯青瓦上烛火点点,独容一吋清静。
  城中灯火如织,远远望去连绵似海,映着簷上的维桑身影忽明忽暗,碧草抬头一瞬,见到了这样的他,不禁有些恍然,手中的笔一歪,眼看差点便要掉下屋簷。
  一隻手却更快,拾起了堪堪滚落簷角的笔,递给身旁的碧草。
  今夜月色醉人,连着酒意也升腾了不少,碧草接过笔,摇了摇头,思绪有些晕呼呼的,倒是一时下不去笔。
  维桑瞥了她一眼,忽而开口:「写什么呢?」
  「下一期要交的文稿啊。」碧草顺口接道:「你都不知道,每个月这书坊老闆都得催好几次的,烦都烦死了。」
  文稿……
  维桑想起了白日里在茶楼见到的签字售书会,顿了一顿,实在很难将眼前的碧草与畅销话本大家的形象连在一起。
  「这话本子今日出完,应该也差不多到了尾声,你还如此勤奋呢?」
  「原本的故事是差不多……不对,你也看过?」碧草说到一半,狐疑地看向他。
  印象里,维桑不喜读书,更是对坊间风行的话本无感,他怎么会知道她的话本剧情?
  难不成……
  碧草瞇了瞇眼,想到了某种可能,看向他的眼神越发古怪。然而,紧接着维桑的下一句话,很快就中断了她脑中的胡思乱想:「主上和夫人看过。」
  「……」
  完了。
  她以凌思思、季紓和靳尹的三角恋情为底本,延伸创作的狗血爱情故事竟然被老爷和夫人看见了,这岂不是乱舞CP,还舞到人家门前了吗?
  碧草想起凌思思和她说过的词汇,一时脑中思绪如被雷轰炸,难以言喻。
  倒是一旁的维桑神情自若,看开得多,「主上和夫人说,小姐身份尊贵,两个太少。」
  「……啊?」
  「男人,多一些才好。腻了才能换下一个。」维桑瞥她一眼,「他们说的。」
  碧草:「……我这就改!」
  说改就改,碧草说完,低垂着头,又继续在本子上振笔疾书。
  身旁的维桑看了一会儿,见她提笔一挥,各种有辱斯文的情节如流水般滔滔不绝,嘴里的话想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你这话本还得写多久啊?」
  「本来是想纪录过去来着,既是怀念,以后也好做些念想,应该也写得差不多啦。」
  碧草手下一顿,眨了眨眼,想到了什么,又往下看了过去,「不过,现在又多了新的故事……」
  「新的故事……?」
  维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但见院里的一棵树下,一身白衣的崔司淮正坐在树下的石椅上,手边刚温好了梅子酒,酒香醉人,偎着月色飘飘荡荡。
  「嗯,新的故事。这个故事还很长很长,或许得写上许久。」
  「很久……是多久?」
  碧草沉吟片刻,「也许,得说上一千零一夜呢。」
  维桑一愣,沉默不语。
  他往下看了过去,正好瞧见树下的崔司淮遥遥举杯,敬了两人一盏,墨影白衣,清辉月色。
  远处,月牙勾住山头,星子压低树梢,维桑听着夜里依稀捎来的竹叶声,无声地闭上眼睛,终有一天,他要让大盛变成了他们曾经想像的样子--长乐无虞,寧静安泰。
  而一旁,有风吹过碧草手边的手稿,书页翻涌间,彷彿这些年所歷经的一切,在这一瞬间化作一点又一点的星子点缀了黑夜。
  这些年来,他们的身边走了很多人,又聚了很多人,岁月冲淡了恩怨情仇,丰富了一个又一个清寂的夜,最后只延续了浓重墨彩的四个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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