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9 做个了断
-59-
松息在二世谷住的民宿离雪场有二十分鐘车程,三层的独栋隐没在雪林间,入住的客人不多,除了两位管理员和一对情侣,她没再见到别的人。
滑雪俱乐部的队伍到二世谷的第二天,她和教练运动员沟通完实验测试流程,当天就开始进行运动数据採集的工作。
过去一个团队的工作,现在全部压到她一个人身上,还要採集七八个人的数据,一天下来也是累得够呛。
小范和齐楠每天固定时间跟她视频会议,交接每天的运动数据和分析结果,工作内容谈完,小范有些担心她,「松息,没休息好吗?怎么脸色看着这么差?」
她恰好咳嗽了两声,估计是累的抵抗力下降,但也是她自己作的,为了能早点完结连载的漫画,她每天都画到两三点才睡,她喝了口水缓解发乾发痒的嗓子,摇摇头回道:「没事。」
元赫本来是想派人来帮她,但签证一时办不下来,等签证到手,她那边也差不多快完事了。齐楠心很痛,对痛失北海道滑雪之旅耿耿于怀,松息本意安慰他,跟他聊了会儿北海道和滑雪俱乐部的运动员,结果只让他更羡慕,捶胸顿足口嗨以后一定要组织一场滑雪之旅。
要不是他接下来还有别的会议,松息估计他现场就能给她做个旅行策划出来。
齐楠掛断电话,才发现寧雨行在旁边,不知道他来坐了多久,「寧哥,咋来了也不吭一声。」
寧雨行从手机上抬眼,视线不经意落在他电脑上,那个狗头图标显示离开,「看你在开会。」
两人进会议室,元赫和小范在里面间聊,小范刚说到松息,看到寧雨行进来,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闭了嘴,元赫跟寧雨行打了个招呼,继续之前的话题,寧雨行坐下没吭声,默默拿出手机,对着那个有去无回的对话框,关心的话最后还是压了回去。
两天后,小范午休和研发组的人一起出去吃饭,等餐时忽然嚎起来。
「咋了?」
她指着手机,激动道:「你看朋友圈。」
齐楠探过头去,「咋了,你说啊。」
「苏总发了条朋友圈,跟泰山的合照!」
「啊?」
「所以呢?」
小范放大照片,列文虎克上身,「这张应该是松息家拍的,这几张应该是苏总家吧。」
「小赌个五毛钱」的群聊又热闹起来,连着好几个红包发在群里,最后都被一个人领了,连他都没想到他随口压的苏墨啟能让他成为最后的赢家。
红包领完,消息又炸开。
「不是,松息啥时候跟苏总好上的啊?」
「你管人家。」
「那就不能松息拜託苏总帮她照顾泰山吗?」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
「……」
「好啦,苏总这都能到人家里去了,关係肯定不一般,愿赌服输啊。」
「你们说,寧哥知道这事吗??」
*
周五,松息做完测试,开车先回了趟民宿,把数据整理好上传后,又开车去便利店,回来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她不知道自己画了多久,醒过来时,她趴在桌上,头疼得厉害,手边的水杯空了,她嗓子干得难受,她起来去接水,一脚踢倒了一堆空酒瓶,叮铃哐当一阵响。
她顾不上,灌了两杯水后,找到床上的手机看了眼,周六晚上十点,她倒床上裹紧被子又昏沉睡过去。
睡得不安稳,一直做梦,惊醒几次没了睡意乾脆起来。她一脸的泪乾了,干得皮肤也起了皮。
才凌晨两点,她盯着窗外一片黑发呆,脑海里的记忆如海啸般一阵一阵袭来,涌出她眼眶,又湿了她衣领。
她晃了晃手边的滑鼠,电脑屏幕亮起,漫画还有两章就能结束了,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画完一切就结束了。
不过一晚上,她买的酒全喝完了,她裹了件过膝羽绒服,拿上车钥匙出去。
走到外面,寒风从她脖间灌进去,她清醒了些,不确定自己现在能不能开车,她在雪里蹲了半天,最近的24小时便利店走路要半个小时,她走也要走过去,她要买酒,没酒她今晚上过不去。
她站起来,打着手电筒,走到便利店时冻得有些僵,挑完酒又买了两个热包子,在便利店吃完,出来往回走,过了两分鐘,一人从便利店出来,跟在她身后。
她开了罐啤酒边走边喝,活脱脱像个醉鬼。
最后两章漫画的剧情在她脑子里跑来跑去,一听啤酒她五分鐘就喝完了,她又开了一听,喝到一半她觉得有些累,看到路边的石墩,一屁股坐上去,喝了两口酒,眼前又雾蒙蒙的看不清,她抹了抹,也只清晰了十秒。
压在心底七年的记忆一点一点被勾起,那些刻苦铭心的美好时光她害怕回忆,但又不得不一点点想起来。
她想要是她没去过那个世界,没遇到过寧擎,他会不会就不会死,但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要是寧擎没遇到她,或许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晚他就已经死了。
易拉罐送到嘴边,她仰头半天也没有一滴酒流出来,她晃了晃,哐得把空罐子摔进袋子里,泣不成声,妈的,一罐酒怎么这么不经喝。
她拉开新的一罐,半口进去,呛地咳嗽,咳地眼泪流了一脸,咳地嚎啕大哭。
她不敢想,寧擎是怎么死在战场上的,是被万箭穿心,还是被乱刀砍死,她没见到他最后一面,连尸体也没见到,她不知道他满是伤疤的身体还能他妈的怎么再添伤。
一口灌了半听啤酒,剩下的全倒在了地上。
天上开始落雪,她站起身,继续往回走,她穿越去古代又穿回来都毫无预兆,除了两次都在下雪,她在想她这么走下去会不会突然又穿去了哪个世界,然后他妈的,她又再也见不到了寧雨行了。
想到这,她忽然破涕而笑,她可能真多少有点病。
要是寧雨行看到她现在这样,不知道他会不会下头到转身就走。
啊,寧雨行,怎么突然就想到他了。
她这么一声不吭走了大半个月了,消息也不回,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不知道他感冒好没好,要是她回去找他他不愿意见她了怎么办。
寧雨行是个很好的人,他跟寧擎不一样,她喜欢他,但她想先跟过去的感情作个了解,她对他的感情不是从寧擎那转移过来的。
她踩到一颗小石头,往前踉蹌两步,又打滑,摔了,手掌擦地,磨破了一大块皮。
她望着眼前不知道从哪儿鑽出来的男人忘了爬起来,男人扶起她,用日语问她有没有事,她掌心火辣辣的痛感才传来。
她用日语回道没事又道谢,男人拉着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松了手,告别,往反方向走去。
他戴着羽绒服帽子,围巾绕了几圈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眼睛,光线太暗,她看不清,却有种熟悉感。
她望着那个背影,想到了寧雨行,她是真喝多了才会看到男人就觉得是寧雨行。
她往民宿走去,忽然停下,又往回看了眼,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她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脑袋里本来就乱,什么也想不明白。
回到民宿,坐在电脑前,她看着线稿,又喝了半罐啤酒才拿笔开始画,画了没十分鐘,房间门被敲响,她去开门,门外没有人,地上有盒消毒纸巾和创可贴。
她探出头看了看两边,没见到人,犹豫半天还是捡起两个盒子回了房间。
隔壁的人贴在门上,听到门关上的动静才打开门,确认地上的东西被拿走后又关上门。
松息早上十点被敲门声吵醒,她从床上起来,有些暴躁,打开门是管理员小哥,小哥看她的样子知道自己吵醒她了,道了半天歉才说来意。
小哥英文不太好,但松息也听明白了,民宿的客人昨天看到她喝多了,有点担心她,告诉了管理员让他早上来看看。
她道谢说自己没事,小哥正要走,她又叫住他,问他那个客人长什么样。
小哥的英语夹日语,连比带划,松息也没太听明白,只知道那个人是个男的,长得很高,她想到昨晚扶她那个男人,但很快又觉得不是,因为那个男人跟她反方向,不该住同一间民宿。
她回去洗了把脸,眼睛肿得睁不开,她厚着脸皮要了颗鸡蛋,回来又坐在电脑前开始画,最后一章了,快画完了,马上就结束了。
本打算用来消肿的鸡蛋被忘在了床头。
傍晚,她开车出去,回来抱了一个纸袋,跟管理员打了个招呼回了房间,后面的男人跟进来,也跟管理员打了招呼,两人聊了好一会儿,男人才回了自己房间。
晚上十二点,男人被隔壁传来的哭声吵醒,他贴着墙坐了半天,握着手机,手机熄屏又亮起,他正编辑消息,隔壁哐当一声,紧接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他立起来,听了半天又没了声响,他衝出房间,敲响了隔壁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