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她微微一笑,才打起精神,向她道:“没什么,只是殿里闷了些。”有些无聊罢了。
  程绣说:“唉,往年我最盼着上元节了,想当初,上元夜里,给我送花灯的,从我家门口排到……”
  稚陵笑着望她一眼,听着程绣说着她自己的往事,她心中想,不知今夜的长街上,是什么样的景象。
  她还记挂着即墨浔前两日看她时说,过两日怎么怎么,她以为要升位,可直到宫宴结束也没听到宣旨,大抵他只随口一说。
  众人各自散去,她还要留在这儿监看一会儿善后,已经戌时,回去洗洗睡正好。她近日……确实很困。
  怎知她还倚在小案上,一边打瞌睡一边看宫人们来来往往干活,忽然来了个小太监,细声细气道:“娘娘,陛下召您去涵元殿侍奉。”
  稚陵强打精神,抬起眼:“什么……”
  泓绿倒是眉眼欢喜,转头就搀扶着稚陵起身,一边道:“娘娘还愣着做什么……”
  臧夏说:“娘娘,莫不是陛下要升位了!”她连忙给那小太监塞了一把钱,悄声问他:“是什么事呀?”
  小太监低眉顺目,摇了摇头,说他不知。
  臧夏益发觉得今夜有好事,却看稚陵眉目淡淡,蹙着眉头,轻声说:“我这右眼一直在跳,该不会……”
  不管怎样,去了便知道了。
  到了涵元殿里,吴有禄亲自出来迎她,笑吟吟的,压着声音说:“娘娘先去翔鸾阁换衣裳。”
  稚陵微微疑惑,但想到上回在翔鸾阁侍寝,也是这个流程,不疑有他,进了阁中,两个侍女行了个礼,捧来一套衣裳。
  ——但,她近前看了一眼,怎么却不像是侍寝穿的那个,亦不是宫装,倒更像……
  寻常富贵人家妇人穿的衣裳。
  这是一套月白色衫子,外套着鹅黄披帛,她愈发觉得奇怪,却听这位宫娥笑道:“娘娘,都是陛下吩咐的。”
  稚陵甚至想到难道即墨浔觉得光是宠幸她太寡淡了,要玩些什么别的乐子,比如叫她扮做民间妇人,他来演一演暴君强夺人妻的戏码。
  这两位宫娥服侍她穿上这套衣裳,又为她梳了一个民间妇人的发式,簪上些轻盈小巧的簪钗首饰,清秀好看,不惹眼。她们最后将一张小小面纱捧给了她:“娘娘请戴上吧。”
  稚陵于此时才迟缓地问:“陛下要带我出宫?”
  宫娥不敢多言,只垂着眼摇头。
  稚陵望着镜中自己,倒是一刹那恍了恍神,肩上轻轻按下来一只手,她惊得回头望去,一身月白色锦袍常服的即墨浔,正立在她身后。
  玉冠束发,锦袍素淡,没有什么花纹图案,倒是显得低调。腰间束着躞蹀,挂了他的佩剑,剑鞘同样是没有花纹。连穿的乌靴都没有多余装饰,打眼一望,只叫人觉得是个……祖上富过但已落魄了的公子哥。
  偏偏他长相俊美,是穿得再素淡,也能在人群里一眼望见的角色。
  稚陵还没有开口问,他垂着眸,嗓音里含着些许笑意说:“朕带你出宫。”
  稚陵彻底愣住,不可置信地望他,她几乎想了许多种可能,偏偏没想到他……他说的好事是要带她出宫。
  她愣了半晌,才见他的手指轻轻摩挲在她的鬓边,力度轻柔,嗓音低缓磁沉:“怎么愣着,不想出宫么?”
  她心里虽万分欢喜,可却还有一点理智。
  坐在出宫的马车上时,她轻声问:“陛下为何带臣妾出宫?”
  即墨浔蹙了蹙眉,马车颠簸,刚出了端门,又颠了一下,稚陵身子不稳,直接颠在他的怀里,他动作微顿后,旋即直接把她揽在怀中,让她好躺在他的膝头。
  他轻声说:“朕觉得宫中太医的医术,固然是好,心思却未必纯正,朕不放心他们。听说上京城中一处医坊里坐堂的大夫,颇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朕打算让他看看……”
  稚陵一听,难道他指的是……是怀孕这件事么?
  她神情微微僵住,半晌,说:“陛下费心了……”
  她这个姿势,他的手恰好就停留在她的脸上。
  带有薄薄的茧的手指,轻轻刮着脸颊,指尖温度灼热。他不说话,叫她疑心,他心中还有别的想法。
  即墨浔沉默了一会儿,续道:“自然,还有别的事情。”
  她仰着眸子,望着他低垂下来的狭长双眼,等他的后话,即墨浔说:“朕派去赵国的眼线回来了,朕需亲自跟他们见一面。但为免暴露,只得作出伪装。”
  他沉吟片刻,说:“在外,万不能暴露了你我的身份。”
  稚陵一一应着,心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丝甜蜜。她没想到这般重要的秘密,即墨浔也肯让她参与进来,——是否在他心中,她的确足够让他信任?
  不管他为着什么缘故带她出的宫,总之,当她的的确确站在了宫外,站在上京城这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玄武街上时,热闹的景象一下子挤入眼帘,叫她看都看不过来了。
  花灯连成了一片明光灼灼的光海,渲染得上京城的天空,仿佛都被映亮。
  抬头可见广阔无垠的天,天上一轮圆月,月光薄薄洒落。
  这是上京城中最热闹的一条街,这条街上坐落着上京城里诸多有名的酒楼。上元良夜,摩肩擦踵,游人如织。叫卖声,吆喝声,人声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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