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那时,她可就说不清了。
  她强自定了定心神,好在有面纱缚面,不至于叫她的神色全被即墨浔瞧见。
  自然了,他如今沉浸在喜悦里,恐怕没有平日多疑。
  他主动要搀扶她,她伸手去,偏偏此时,那锦囊的系带松开,啪嗒落地,把那枚黑玉坠子摔了出来。
  即墨浔眸色一凛。
  第36章
  稚陵的心几乎吊到了嗓子眼,便要弯腰去拾。即墨浔先她一步拣在手里,黑眸微眯,问她:“这个,是哪里来的?”
  嗓音情绪莫测,稚陵尚没有想好说辞,只强做出了从容冷静的样子,顿了顿,说:“是……”她心念电转,说:“是别人送给妾身的。”
  即墨浔正要追问是谁给的——这挂饰看着并非俗物。
  恰此时,一道温雅含笑的声音在楼梯转角那儿响起:“夫人,怎么了,可是这坠子有什么问题?”
  稚陵循声望去,那位正下楼梯的姑娘,眉目姣好,笑容温柔,穿着一身浅红绫的长裙,腰间束着一掌宽的杏黄色纱带,端庄大方。她手边是几个琼珍阁的伙计。
  稚陵认出她是晋阳侯府的周怀淑周小姐,那个上元夜里,自己同她还有个一面之缘来着。
  她笑盈盈地走近,同即墨浔说:“这坠子是我送给夫人的。夫人与我一见如故,刚刚浅聊了两句,颇是投机,便送了一枚不值钱的坠子给夫人做见面礼了。公子,可莫要怪罪夫人。”
  稚陵闻言,立即晓得了周姑娘是替她解围的,稍一抬眸,只见周姑娘向她温柔地笑了笑,那笑意里颇有安抚之意。
  她宽下心,也跟着一笑,点头称是:“正是周姑娘方才送给妾身的。”
  周姑娘却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她认得自己,倒是好办了些。
  即墨浔的目光淡淡扫过,说:“你是?”
  稚陵说:“这位是琼珍阁的东家,周姑娘。”
  大抵是见即墨浔还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那边伙计也过来佐证:“爷,千真万确,别瞧着我们东家年轻,可厉害了!”
  即墨浔微蹙的眉才舒展了,对她们的话也信了几分。若没有攀谈过,自不会认识对方。
  周姑娘含笑说:“夫人下回再来,琼珍阁给夫人优惠些。”
  稚陵微笑颔首,隐在面纱下,轻轻舒了一口气。
  稚陵忖度着,大抵是刚刚钟宴他姐姐钟盈发现了她儿子偷将玉坠给了她,惹出麻烦来,她不便出面,所以请了周姑娘帮忙解围。
  也幸好是周姑娘,若换成了别人,自己恐怕应对得没有这么从容,便要被即墨浔发现破绽了。
  即墨浔点点头,将坠子给了稚陵,却是笑说:“既然是周姑娘的好意,替内子谢过了。”
  她微微攥紧这黑玉坠子,益发觉得它在手里烫手。
  但即墨浔显然很高兴的样子,嘴角上扬,还跟她说,这琼珍阁的东家有些眼力。
  周姑娘的确是如稚陵猜想的那样,替她来解围的。
  兵部侍郎陆盟的夫人、武宁侯家长女钟盈和她是手帕交,方才慌慌忙忙叫她帮忙时,她也没问个前因后果。
  等她送人走了,钟盈却叹了口气,仍没有说出原委,还顺了她一根木尺,责打了几下她儿子陆承望的小手心:“承望,你知不知,你那样做,会害死别人的。”
  周姑娘一头雾水,直到她受到了宫里来的莫名其妙的赏赐。
  赏赐有两份,一份是陛下赏赐的青花瓷云水纹盏一对;一份是婕妤娘娘赏赐的富贵长春锦缎四匹。
  晋阳侯和夫人莫不意外怎么这会儿收到了陛下的赏赐。他们晋阳侯府在旁人瞧来,都是没落的侯府了,家里在朝廷更没什么立足地,插不上话。
  周怀淑却恍然知道,原来那夜里遇到的年轻夫妇,竟是今上,和今上身边的裴婕妤。
  若是这样,钟盈说的“害死别人”,也就有据可循了。今上他治下严厉,处事雷厉风行,而且性子极其冷峻多疑,疑神疑鬼。爹爹说,虽然他面上一副仁义道德的斯文样子,实际上,哼,还不是个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粗人。
  周姑娘以为爹爹此言有失偏颇,但一想到那夜见到的即墨浔本人,的确是矜贵斯文的贵公子模样,但扫过她的那眼,便显得尤其冷冽寒凉了。
  她后怕地打了个冷颤,紧了紧领口,受了赏赐,心里不由担心起裴婕妤的处境来,便格外塞了一把钱给宣旨赏赐的太监,向他打听裴婕妤娘娘的近况。
  这太监眉目含笑说:“婕妤娘娘好着呢。”
  太监所言非虚。
  从稚陵被诊出怀孕,回宫后,即墨浔便不放心,陪同她回了承明殿。
  让婕妤娘娘同乘帝辇,这可是后妃从没有过的待遇。
  他还装模作样的,大晚上叫了太医院五六名当值的太医全都到了承明殿里来诊脉。
  诊出脉象是“如珠走盘”的喜脉,他又故作惊喜讶异,命人昭告天下去了。
  本是个极好睡觉的夜晚,明月朗照,但此事一出,顷刻传遍后宫,谁也睡不着了。
  次日朝会上,每一位大臣都收到了吴有禄吴总管亲自挎着小竹篮散的喜糖。
  他们仰头望着高陛之上撑腮坐着的陛下,冕旒遮掩,但他似乎想到什么,想着想着,弯起了嘴角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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