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她倒是想梦见个什么,但近些时日——她夜夜好睡,无梦到天明。
  她坐在绣架前,绣了几针,室内静谧,她一面绣一面想,到了晚膳时间了,这几日即墨浔一直是到承明殿来用晚膳,因此早已吩咐人备好了他一贯爱吃的菜肴。
  只是今日眼见天色暗下来,却没有动静。
  过了戌时,臧夏才瘪着嘴过来说:“娘娘,陛下下午议完事,就去昭鸾殿用晚膳了。”
  稚陵手里捏着的细长银针刺错了地方,她低落垂了眼:“那咱们用膳吧。”
  她嘴角的笑意一下子变得勉强起来,缓缓从绣架前起身,吃饭时也心不在焉。泓绿说:“娘娘,再用小半碗吧。陛下说了,娘娘身子弱,得补一补。”
  稚陵淡淡地说:“陛下又不在跟前。”
  说罢,她却又陷入深思里,逗起了鸟儿来,又不由得想,恐怕是这段时日,他予她独一无二的宠爱,叫她心里受不得跌下来的滋味,所以这般难受。
  可虽宽慰了自己一番,却毫无作用,等到晚间,他仍没有来,只是听说从昭鸾殿回了涵元殿就歇下了,她徒自烦恼,可他丝毫不知,这般烦恼又像是自寻烦恼了。
  到第二日,她才晓得,西边戎族犯境,程绣的父亲在西边御敌,千里迢迢上的折子,只为问问女儿近况,还说陛下的寿辰,去岁说要进京贺寿,现在恐怕是无法进京了。
  稚陵知道了他去看望程绣的缘故,可心里依然难受。
  她明知道,将来,就算她做了皇后,也依然要面对这些。
  他不曾是她一个人的丈夫,他从第一次见面就明明白白告诉她了,他未来会有很多很多女人,他那时让她自己选,她别无可选。
  第41章
  稚陵这几日里神思恍惚。
  程绣过来坐坐,还给她捎了她父亲从西关加急送来的新鲜葡萄。
  程绣走后,臧夏洗了葡萄来,冰镇好了端来,稚陵吃了两三个,丝丝酸甜入口,叫她蓦然想起,这个时节,宜陵的梅子也该熟了。
  她这厢想着,却不知即墨浔缘何得知了她的想法,过了约莫六七日时间,那日入晚时分,却见吴有禄亲自带了人来,抬着一筐东西。
  吴有禄笑吟吟说:“宜陵太守的折子加急送了过来,顺便还送了一筐新摘的青梅,陛下知道娘娘思乡情切,这一筐梅子,全数送来给娘娘了。”
  稚陵望着满满一筐的青梅,忽然间怔怔,青梅个大饱满,她下意识弯腰拣起一枚咬了一口,酸甜滋味,顷刻在口腔里蔓延开。
  臧夏急说:“娘娘,一路风尘,还没洗呢!”
  她微微垂眸笑着摇了摇头,嗓音轻却欢喜:“见故乡之物,如见故乡亲切风景,哪里能等得及啊。”
  她心里乌云好似又破开个口子,照进了万丈金光。她拿半筐子青梅分给了旁人,剩下半筐子,吃一半,还有一罐左右留做青梅酒。
  哪知道刚让臧夏去洗梅子,稚陵自个儿一面摆弄着琉璃器具,一面回想着娘亲是怎么做青梅酒的,丝毫没察觉到身后有刻意放缓了的脚步声,直到那人忽然问她:“这是在做什么?”
  嗓音磁沉。
  稚陵被他突然出声吓得手劲稍松,手里的琉璃酒壶啪嚓一声摔在地上成了碎片。
  她低呼一声,才侧过脸来,看到即墨浔微微俯身凑近的俊朗面庞,他修长的颈间弥漫出了浓烈的龙涎香味,这会儿,她心跳忽快,不经意碰到他的脸颊。
  她说:“臣妾打算把青梅酿成青梅酒。”
  即墨浔眸光闪了闪,瞧向地上一滩碎片,已有宫人在收拾着,他重复说:“青梅酒……?”微微歉意说,“这琉璃酒器碎了,——”
  稚陵说:“臣妾再让人拿一套白瓷的。”
  他两手揽住她双肩,含笑说:“朕赔你一套玻璃的酒器,不落俗,也不易碎。”
  吩咐完,吴有禄极快就将那套玻璃酒器拿了来,这是西域小国进贡的,稚陵只见它要比琉璃还要透明干净,触碰之则有泠泠清脆声响。她拿着这玻璃酒盏,十分新鲜,比在眼前,透过这杯盏,蓦然和即墨浔四目相对。他黑眸里有明晃晃的笑意。
  她一时慌忙别开眼睛。
  他又问她青梅酒要怎么做,稚陵仔细将做法说了,毫未藏私,见他听得很认真,扑哧一笑说:“陛下听得这样认真,难道准备自己做么?”
  他说:“朕听你娓娓道来的样子,好似有宁心静气的效用。”
  一斤青梅果洗干净,摘了果蒂,再备上一斤酒,五两冰糖。按照铺一层梅子,铺一层糖的顺序铺在玻璃器里,沿着玻璃壁注进酒后,封存即可。
  即墨浔时不时亲自帮她忙,稚陵心里更觉得满满当当。他离她太近,又适逢这暑热天,哪怕只是若有若无的贴靠,也叫她汗涔涔的,背后浸得湿透。
  等她封好了酒罐,他兴致盎然的,问她:“那,几时才能喝上?”
  稚陵说:“三月过后便可以喝。半年之后,风味最好。”
  她便听他点了点头说:“若是这样,等孩子降生后就能喝了。”他的手臂缓缓下移,轻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忽然喜道:“孩子好像动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