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逛之前,便又是她最难抉择的时候了:“白药,我穿哪件好呢?这紫的,白日穿过了,夜里不显好看;这白的?会不会素了些?唔,绿的呢?不行,绿的跟黄澄澄的灯一照就变色了……”
  白药艰难地指了指一件大红色的织金长裙子,稚陵比了比说:“就这个吧。”
  于是欢欢喜喜换了这身大红罗裙,霎时间,白药便觉得眼睛亮了亮——被姑娘的光彩照的。
  周业在门外候了小半时辰,久久未见她们出来,不禁疑惑,又过了一会儿,门缓缓打开,映着明丽的琉璃灯火,款款步出的红衣姑娘,眉眼清丽,弯出了温柔恰到好处的笑意,蛾眉细长,眼若秋水,眉心的红痣也极其艳丽,这身红裙,衬出她与白日的典雅贵气不同的明艳气质来。
  周业又看得愣了愣,旋即耳根红了红,躲闪着目光,轻咳一声说:“妹妹,咱们走吧。”
  洛阳自古繁华,夜夜街市灯火如昼不足为奇,稚陵在连瀛洲长大,那里也富庶繁华,可跟洛阳比便要差一些了。
  这宽阔大街上,时有宝马香车经过,他们几人是步行,稚陵走了一会儿,阳春已经嚷着累,稚陵倒分毫不觉,对街边这也看看,那也看看,全都新鲜得很。
  阳春觉得自己是有玩的命,没玩的心,姑娘却是有玩的心,没玩的命。
  阳春嘴上嚷嚷累,其实并不累,倒是稚陵不觉累,但没一会儿,头就犯晕,扶着白药的胳膊,尚在嘴硬说:“没事,我还能走。”
  周业觉得她显然不能走了;白药和阳春两边搀扶她,只是放眼望去,这不知走到洛阳城哪里了,干走回去,很不现实。
  周业差点要说背着稚陵回去。稚陵只摇摇头,说她还行。然而话音刚落,蛾眉紧蹙,脸色又白上几分,心里越发觉得,自己这是倒了什么霉,为何上天不能给她一副活蹦乱跳的身子?委实可气。
  正此时,忽然一辆装饰豪奢的车马停了下来,恰好停在他们面前。宝马香车,远远就有极清淡的香气,车舆四面挂着绯色纱帘,帘上绰约勾画着凤凰栖梧桐的图案,随风摇曳。拉车的两匹白马,毛色雪白,没有一丝多余的杂色,镀金缰绳,绳子握在了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里。立在这披拂的绯色纱帘下的少年郎,容色极好,眉如墨画,白衣金冠,身形颀长,如琼枝玉树般笔直立在车上。
  投过来的一眼,仿佛含着些许温柔慈悲。那样的神情出现在少年郎的眼里似有些奇怪,可搭配上他的脸,又意外很合适。
  他微微一笑,下了车来,嗓音温和,叫人想起了皎皎照人的月光。他问:“几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白药才眼尖瞧见,这边难怪没有什么人声,原来是别人的宅院门口,那门口挂着一块在夜里不太显眼的匾额:韩府。
  韩府?
  第52章
  这翩翩贵公子既然开口,周业道:“实不相瞒,公子,我家中女眷……可否借公子的车马一用?周某必有酬谢。”
  稚陵稍稍抬起眼,看向灯烛薄光里那人,总觉有几分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识感,却说不上来。
  那人沉吟一阵,抱歉地笑了笑说:“韩某正要出行,车马暂时无法借诸位使用了。”
  他的目光不经意和稚陵的目光相撞,他温声说道:“这位姑娘是不舒服么?这里是我府上,几位若不嫌弃,可先在府上休息休息,几位是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韩某再让人请大夫过来替姑娘看看。”
  周业心道,这人不知是什么身份,因此开口婉拒:“公子思虑周到,不过我家中女眷恐有些不便……”
  正此时,韩公子身旁小厮却笑着自报家门说:“几位放心吧,我们公子是长公主与沐国公之子韩公子,洛阳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们公子?”
  周业肃然起敬:“原来是韩公子。在下晋阳侯府周业,”他转头看向稚陵,道:“这位是族妹薛姑娘。”
  稚陵也微微诧异,不过这诧异只在于,听说交游广阔、门客众多的韩公子韩衡,竟是一位温柔翩翩贵公子模样,——她原要以为是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样子。
  周业这时自没再推拒韩衡的好意,随小厮进了府,韩衡礼数周到,招待他们在花厅休息,命人去请大夫过来,这才忙着办他的事去。
  小厮嘀嘀咕咕说:“公子,那位姑娘姓薛,又是周公子的族妹,莫非是薛相爷之女?”
  韩衡微低了眉眼,一笑,撩起白袍跨过门槛,温和说:“那更不能轻待了客人。”
  只是今夜他确有要事。
  这要事还必须他亲自去办。
  他那位太子表弟,前些时日自请到晋州剿匪,虽得胜归还,却受了重伤。
  这还了得?
  太子表弟乃是陛下心头肉,陛下平日爱得跟眼珠子似的。此番受伤,还是见了骨的重伤,太子表弟唯恐受伤之事让陛下知晓,再也不准他出京历练,于是瞒下此事,只传信到上京城说,来洛阳探望姑姑长公主,留住一阵,实则借地养伤。
  太子表弟一封密信传来,约他前往北门秘密接他,耽搁不得,也不可被人察觉太子受伤之事,韩衡不得不亲自前往。
  车舆辘辘,到了约定处,参天古树参差落下细碎月光,树下一人正盘膝坐在老树根上,玄色劲装几与夜色融为一体,银质束袖折射出一缕一缕的银白月光,叫人才能发现他的存在。身周几个沉默如这浓夜的心腹,各自笔立,这群人跟鬼魅似的藏在树下,韩衡一见,不由笑了笑,开口:“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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