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住了一个月左右,稚陵望穿秋水的上京城的回信总算送到她手上。拆信一瞧,顿时沉默了好一会儿,把信纸捂在胸口,任阳春着急得抓耳挠腮也看不到半个字,她连忙问:“姑娘,夫人怎么说呀!”
  稚陵趴在桌上,长长叹气:“娘亲还真是有那个意思。”
  谁让她是堂堂相爷的独生爱女——又恰好到了议亲的年纪。
  元光帝在十多年前,任用她爹爹,出台了新的选拔人才的考核方式,意在选拔出身寒微的有才之人为国效力,削弱门阀世家。现在十几年过去,很有成效,眼见诸多新人取代旧世家掌握了权柄,身为几百年立根在陇西的世家,李家便坐不住了。
  要想维持他们的地位,便要与如今新一批掌权之人产生联系——联姻毫无疑问是最简单的方式了。
  娘亲说,李家如今虽没有几十年前风光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得上李家的家族少之又少,这位李公子年少英才,前途大好,已经跟着父辈历练多年,陇西新一代里,数他最好,年纪也很合适;上回老祖宗来信便有让两方联姻的意思,只是她怕她不喜欢,所以这回让她到陇西玩个半年,也是顺便相看相看对方,倘若看对了眼——就像她娘亲当年看中晋阳侯一样,或者她当年看中薛俨一样,那便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了;若不喜欢,寻个说辞回家就是。
  稚陵承认李之简是年少英才,只是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
  他对她确实不错,但许是从小周围就围了许多人,她便觉得,李之简每每对她,不能叫做发乎情止乎礼,应该叫“客气”。
  稚陵晓得了这趟陇西之行的真实目的,便发起愁来。
  第55章
  一来,她这十五年人生中,还没有体会到什么叫“看对眼”;二来,她倒从娘亲对“看对眼”的描述里,发现李之简很可能已经跟别人看对眼了。
  入了五月,天气逐渐炎热,那日在绛马池上泛舟,她瞧见李之简探身去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荷花,转头递给了杨姑娘。
  待他抬头,却看到稚陵瞧着他,他歉意一笑,有些被人发现的窘迫,说:“阿陵妹妹要不要荷花?”他便伸手去摘,怎知稚陵含笑说:“简表哥,多谢,但不必了。”
  夜里她想,李之简或许被他的长辈千挑万选选来要跟她相看议亲,只是不怎么情愿——皆因他心中另有旁人。
  她觉得她也不需要这样的男人。
  当夜将娘亲的信反复读了几遍,第二日一早,同老祖宗提了回家的事。
  理由便是上回娘亲来信,说爹爹近日十分想念她,想得睡不着觉——这却不是她编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因此,不得不回家到她爹爹膝下略尽孝道,慰藉爹爹念女之苦。
  老祖宗一愣,肃了肃语气:“阿陵,这才住了一个月呢,怎就急着回去了?”她顿了顿,目光却看向旁边静静侍立着的李之简,眉拧起来,“之简,可是你怠慢了你阿陵妹妹?”
  稚陵未作声,但抬眼瞧向这俊朗无二的蓝袍青年,玉面乌发,生得一副好皮囊,目若朗星,此时神情却有几分复杂,垂着眼,好半晌才笑着同老祖宗道:“老祖宗实在冤枉了我,大抵是我近日公务多了些,叫阿陵妹妹觉得孤单了……”
  等稚陵出了屋门,阳春却眼尖瞧见老祖宗单独叫李之简留下来,也不知说了什么。
  阳春忿忿说:“姑娘,简公子话说得好像姑娘多么不明事理一样,晓得他公务多,却硬是要他陪呢!”
  稚陵静静的没说话,回菡萏馆里,拾起茶盏抿了口茶。这是今年新采的紫雾春尖,素来都是进贡的茶,连李家也只得两三斤,却有一半儿都送到她这里了。
  她说:“老祖宗留下简表哥,想来是要劝诫敲打他,给他讲一讲道理。唉。”
  她轻轻叹气,踌躇不已。娘亲信上说得也很明白,李之简的为人,爹爹娘亲也都很满意,加上他是未来李家的家主,偌大家族之主、一方举足轻重的人物,毋庸置疑,她嫁到这儿,便是当家做主的,有泼天的富贵,享不尽的荣华。
  稚陵想,可她好像没什么看对眼的感觉,以后数十年如一日地看着这人,况且他心里还有其他人呢——多么难受。
  老祖宗还是没松口让她回家去,第二日,稚陵懒洋洋地起床,已经日上三竿,不想李之简竟在门外等她。
  一见她,俊朗冷淡的眉眼生生挤出了略有生硬的温柔笑意:“阿陵妹妹,前几日说要去碧痕书舍逛一逛,今日正是好天气,我陪你去吧?”
  稚陵心觉有些话大家闷在心中不是个事,不如找个机会说开的好。
  这回出游,就只他们两人并各自的小厮丫鬟了。
  到了碧痕书舍,上到三楼,凭窗正可远眺咸阳城里旧朝宫殿废址,五月盛夏,日光如金,照得人眼花。
  这般热的天气,碧痕书舍里供了些冰块添凉,有伙计拉着扇叶扇风,然而稚陵这副身子太娇气了,寻常人能受得住的炎热,她早已汗如雨下,连绢帕都擦湿了好几张。
  李之简并不清楚她的喜好,大约是想当然地觉得,她这样文弱温柔的大家闺秀,理应喜欢些正经的书,所以试探着问她,从人文传记,到诗词集册,再到诸代正史,孔孟典籍,……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