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即墨浔扶住她后腰的那只手颤抖着,像不可置信一样。
  是梦耶?非梦耶?
  若是梦,……掌中质感真实,他明明——抓到她了。
  漆黑的双眼中仿佛波光动摇,山倾水泄,眼尾猩红,他低声极温柔地重复一遍:“稚陵,是你么?你回来了……?”
  旁人全看得呆了。
  谁曾料想,陛下如此铁血无情的帝王,竟会流露出这样温柔的神情。那张一直冷峻淡漠的脸上,此时嘴角弯起,勾了个温柔的弧度,让人知道原来他也会笑,而且,一笑令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把稚陵看得目眩神迷,恍恍惚惚,身后却突然响起另一道声音:“爹爹!”
  那声音惊得她回神,记忆旋即停在刚刚太子殿下他仰头对她喊了一声“母后”。
  直到此时,稚陵终于意识到她仍被这个男人稳稳托在他冰冷怀抱中——刚才若没有他及时接住,她便得摔进这涵影池里了。
  她心头迟缓地剧烈跳动起来,震出胸腔一样,与此同时,她也终于反应过来什么,顿时惊大了双眸。
  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他……
  三十来岁……爹爹……
  她惊得一声低呼:“陛下认错人了,我不是……”
  随她话音出口,托在后腰上的手掌却益发固紧,眼前男人的目光幽了幽,似笑非笑的,打断她:“认错人?稚陵,你我夫妻多年,我怎会认错?”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她。
  不知是什么缘故,她望着他的时候,眼里没有害怕也没有惊惶,只是诧异和陌生。
  她的确像是从不认识他一样。
  可若不认识,看见他时,又全然没有旁人对他的畏惧害怕。
  转瞬,他那温柔又欢喜的神情微微一变。
  长公主立即在他身前,解围道:“阿浔,这位是薛姑娘,先前跟你提起的,薛俨薛相爷的女儿。”
  薛俨的独生女儿……?
  一些久违的记忆慢慢复苏,他想起来了,薛俨的确有个独生爱女,许多回上书告病还家,都是为了这个女儿……他蹙了蹙眉,理智终于占据了上风,他重新打量起眼前这被他禁锢在怀抱里的姑娘。
  她的目光清澈天真,是因为她的父亲乃位极人臣的丞相,才不卑不亢地面对他么?——而不是因为……她记得他?
  难道他当真认错人了?只是长得太像了?
  即墨浔缓缓闭了闭眼睛,那句“我不会认错人”,在喉咙间滚了一滚,到底没有说出口。
  他松开手,睁眼时,目光却格外冷峻,先前的温柔荡然无存,似在一瞬间,就又恢复成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冷血君王。
  看得稚陵心惊胆战,原来爹爹每日要面对的是这样一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皇帝!
  盯她的那一眼,冷冽如冰,叫她打了个寒颤。
  她竟从他目光里读出一丝哀伤,十分不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身后却见是太子殿下,——聪慧如她,几乎很快便从这父子俩的反应里推断出,只怕是他们都将她认成了死去十几年的裴皇后了。
  难道她……长得很像敬元皇后么?
  一想起刚刚太子殿下唤的那一声“母后”,她又打了个寒颤,再退了几步,若不是长年做大家闺秀的素养,她早就落荒而逃逃之夭夭,何以要在元光帝那几乎洞穿人心的目光里,小心翼翼地一小步一小步后退。
  太子殿下神色复杂地注视她,对她的口型依然是“母后”,眼底惶惑忧伤,仿佛碎裂出裂纹的冰面,稍微碰一碰,便会哗啦一片稀碎。
  他像很不解为什么她不是他的母后。稚陵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怎么可能生出一个比她自己年岁都要大的男孩子啊。
  稚陵这般想着,愈发觉得自己在这里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她逐渐后退时,倒还分了个神想着,她这会儿要是晕过去就好了,偏偏平时头晕眼花心悸的症状,这会儿竟一个都没有出现,叫她想装也装不出。
  即墨浔的视线寸步不离地锁在她跟前,滋味犹如被无形枷锁给桎梏住了,他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什么,但稚陵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长公主见此处无声之中颇有剑拔弩张之势,连忙笑着打圆场说:“衡儿,煌儿和薛姑娘他们对园子不熟悉,恐怕错过许多景色,你陪同他们一道四处走走吧。”
  发生这一遭事,稚陵还不忘前边梨花树下苦等的魏浓,虽然自己还惊魂未定,但终于还是成功领着太子殿下走到这里来了。
  魏浓怀里抱着一沓不知哪儿来的梨花枝,——不过显然不是现场折下的。她今日描眉敷粉涂胭脂,装扮得十分清雅素净,但不显得太寡淡,一身梨花青的衣裙,因为单薄,所以衬得她在梨花树下瑟瑟发抖,也可用另一词形容:楚楚可怜。
  稚陵使眼色示意魏浓赶紧抓住机会,魏浓一番诉衷情,依照原本的计划,说了洋洋洒洒一堆,并将怀中花枝献宝一样献给他。
  怎知太子殿下他的目光轻轻瞥过她这里,幽晦莫名,话却是对魏浓说的,他轻声说:“魏姑娘,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梨花么?”
  魏浓当然早有应对,将梨花的品质一一举例说明,赞颂他如何如何纯洁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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