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韩衡更诧异了。稚陵没法儿仔细解释原因,便打岔说:“韩公子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韩衡那欲伸又止的手将兰草捏得紧了些,面上仍含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回过头来跟稚陵介绍了一番他的朋友们,又邀请稚陵一道,尝一尝其中一位朋友自己酿的酒,他笑着递来一只霁蓝釉的酒盏:“秦掌柜酿酒的技艺炉火纯青,不知薛姑娘喝不喝得惯岭南那边的酒。”
  稚陵尝了一口,皱了皱眉,勉强喝下去后,呛了好几声,呛得脸色通红,韩衡紧张不已,连忙问道:“……薛姑娘是不会喝酒么?”
  她捂着嘴,抬起眼睛,向韩衡歉意地笑了笑:“韩公子,实在抱歉,我确实不太会喝酒。多谢韩公子的款待。”
  韩衡担心道:“是韩某的不是,未问清薛姑娘的酒量便擅自做主请薛姑娘喝酒了……”他顿了顿,蹙着好看的眉,“我陪薛姑娘在水滨走走,吹吹风,散散步罢。”
  稚陵推辞不得,便与韩衡沿着沛水西南岸走了一段路,待走到了通月桥时,杨柳吹拂之中,稚陵便向他颔首微笑说:“韩公子,我好多了。韩公子若还有事,不必再陪我了。”
  韩衡没有强留,只是唇畔弯了个温柔的弧度,眸若朗星,看向稚陵,终于将手中攥了一路的兰草递给了稚陵,温声笑说:“薛姑娘可否也给我一支?”
  他身周熏香淡淡,丝丝钻入稚陵鼻腔里,稚陵愣了愣,抬起眼来,隔着帷纱同韩衡四目相对,后知后觉晓得了韩衡的意思。
  等她递出一支兰草,韩衡也已回身走远后,稚陵才缓过神来,垂眼注视她唯一收到的这支兰草,暗自想着:难道他……对自己有意思?
  她咬了咬唇瓣,阳春却凑来笑嘻嘻地说:“姑娘总算有所收获了!”
  稚陵点了点头,却不无叹息:“只有一支。”
  阳春觉得,若姑娘撩起帷纱,铁定就不止收到一支兰草了,可姑娘今日犯了倔,说什么也不肯摘。
  稚陵又抬起眼睛,向前一看,却看到这通月桥再往前还有柳暗花明之地,便继续沿着水岸向前走去。
  她其实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那个什么秦掌柜的酒,怎么这样烈,只喝一口,也叫她……犯迷糊。
  旁边几个姑娘见她往那边去,暗自疑惑着,再往那边,就是禁河一带,禁河流入西园,西园是皇家园林,因此西园外就有人把守着,……那位姑娘她莫非不知?怎么往那边去了?
  尤其是,她们听说,把守的人都很凶。
  稚陵初来乍到上京城,不过须臾一个月,更因为入宫做什么太子伴读,规划好的行程折减了大半,哪里晓得这里有什么禁忌。
  因此自顾自地,跟白药和阳春两人沿着杨柳岸走了一阵,却见这边一个鬼影子也没有,遑论是适龄的青年。她见四下风景空旷,别无他人,迎面水风和煦,拂得帷纱乱舞,便打算往回走了。
  谁知阳春忽然叫道:“姑娘,快看,风筝!”
  风筝?稚陵循着阳春手指方向一瞧,只见碧蓝的天幕上,高高挂着一只飞鸟形状的风筝,正在风里肆意遨游,愈升愈高,却也看得出,那风筝形状十分好看,色彩鲜妍,栩栩如生。
  稚陵的目光立即被那风筝吸引了,心里只想:好漂亮的风筝……若能让她也放一放就好了。
  她不由得连脚步都跟着那只风筝过去了。
  若单是一只风筝,她说不准要怀疑有谁别有居心;然而,偏偏等她生疑的时候,又看到别处还有好几只漂亮风筝,各种形状琳琅满目,飞满天空,叫她心向往之。
  她又想,这样漂亮的风筝,大约也是女孩子家的东西,若她寻过去,说不准能借人家的风筝一起玩——再不济,还可以花一花她的财力……
  她实在被迷得舍不得挪开眼睛了,循着水岸栈道一路往前,不知走到了哪里,依稀看到了幽竹翠林掩映的殿宇楼阁,不由一愣。
  而那些斑斓漂亮的风筝……便是从这园子里飞出来的。
  她顿在这里,却看沛水支流一条小河缓缓注入此园,园门不是寻常样式,而是矗立石柱,边设高墙,上写“留虹观彩”四字。
  别无其他看守的人,旁边只有个老妇人躺在躺椅上,盖着一柄蒲扇,听到动静,这才迷糊着醒来,问了稚陵她们是谁。
  稚陵踌躇着表示想进园中一观,问了问园子主人是否方便,这位老妇人大约还在迷糊中,只说:“老婆子我进去问问主人罢。”
  稚陵等在门口,心痒难耐,好容易等她蹒跚回来,笑呵呵的,说:“主人不在,大管家说准许姑娘进去,不过……姑娘身边这两位姑娘还是留在这儿为好。我们家主人……不喜太多生人。”
  稚陵一听,倒犹豫起来,寻思着单自己一个人进去,是不是不太妙,——然而抬头一看天上飞的漂亮风筝,尤其是中间那只最好看的绿色的飞鸟风筝,心觉畏首畏尾不是她的作风,便留下白药和阳春在园门前,径直踏进园里。
  她自个儿进来,没有走多远,移步换景,颇觉这园中景色雅致,水流入园,荡开两岸彼此对望,她走着走着,望着天上的风筝,却总觉得好像自己怎么也追不上一样,略显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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