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于是她也只好听自家相公的建议,让稚陵低调打扮,在人群中不扎眼,并暴露出一些很不美好的品质,比如奢侈、浪费、蛮不讲理,他的理由是:陛下一向清俭,必然不喜铺张浪费,届时发现除了一张脸以外,与自己性子不合,大抵他的兴趣很快就消退了。
无论怎样,先避过这个风头为好。
稚陵疑心铺张浪费和低调一些无法兼得,但爹娘说的又实在在理,因此今日挑衣服挑来挑去,挑了一身看似十分低调的浅水绿的襦裙,但裙上织金镶银,裙子每一条褶皱上,都嵌了三十六颗一样大小的雪白珍珠。
海水蓝云纱的披帛,同样缀饰着数枚莹润的宝石。
衣上刺绣淡淡不显眼,却是最近极为时兴的一种耗费时间颇久的绣法,只要有光照上,便显得流光溢彩。
腰间束一掌宽的锦带,再系上软绿丝绦,行动起来时,裙裾翩跹,珠光流彩。阳春替她梳了个简单的螺髻,斜簪上两支翡翠簪。这般下来,稚陵对镜一看,总算达到了爹娘说的,低调又奢侈。
跨过门槛,稚陵抬头一瞧,说:“看这天,似乎要下雨。”
阳春也抬头看:“咦?这明明是晴天呀,姑娘怎么说要下雨了?”
稚陵笑了笑:“六月天,天气瞬息万变,那边像有乌云。”阳春说:“姑娘别担心,一直带着伞呢。”
带伞么,一来是怕下雨,二来也是遮太阳的,姑娘身子那样弱,风吹一吹,雨淋一淋,太阳晒一晒,都可能晕过去。
赐宴在御花园虹明池北岸。
分花拂柳,只见花团锦簇,争奇斗艳。适逢紫薇花开,岸上紫薇树团团开着淡紫色的紫花,偶尔要被风刮落;近水处长着茂盛蓬勃的水烛与荷花,时有蜻蜓低飞。
沿水岸一路筑着许多歇憩的小亭,至于其他建筑,放眼望去,只有不远处的一座观景的楼台,以及另一座竹轩。
魏浓许久不见稚陵,刚在心里嘀咕着怎么她还没有来,又和别家几位姑娘寒暄了一阵,不知谁说了一句:“快看,那伞——好漂亮!”
魏浓一回头,只看见不远处几丛茂盛的兰草旁,亭亭立着个绿衣裙的姑娘,手里一柄工笔海棠花的纨扇,并撑着一把伞,天青色伞面,细细描绘了一整幅春树鸣禽图,而六十四支扇骨外,全都悬挂着一枚小小的明珠,时有风来,那些悬着的珠子便微微摇晃。
在太阳底下,光芒刺眼。
魏浓一眼认出这风格定是稚陵,哪怕她的伞面压得很低,压得看不见她眉眼,只能依稀看见她的下巴。她于是立即转头招呼稚陵过来,走近了,才发现稚陵今日穿的这身不起眼的裙子,原来也十分昂贵。
但今日这宴上,放眼望去,哪家姑娘不是穿得艳丽夺目的,都想着出一出风头,偏她穿得不惹眼,反而又更显眼了。
魏浓抬手,要把她的伞面抬高些,好能看见稚陵的脸,稚陵却轻咳一声,别扭道:“哎哎,别,我……咳咳,我不能见光。”
魏浓奇怪道:“怎么了,这可不是你的性子。”
魏浓哪里晓得稚陵今日多的一桩烦恼事,只当是她不想太招惹这宫宴上别的青年才俊的目光,才这样低调。
她倒是没有再坚持追问,稚陵又说:“这宴上,有什么好玩儿的么?”她环顾四周,认得的寥寥无几,三个一组五个一群地在一起攀谈,倒不见得很有趣。
尚未开宴,娘亲和别的夫人们聊在一起,爹爹和别的朝臣们在一起,打发她来和别的姑娘们在一起。除此之外,娘亲又老生常谈地叮嘱她,眼光要毒一点,仔细看看有无喜欢的少年郎。
魏浓兴致盎然地说:“诶,我们几个正打算在宴前玩投壶,要不要一起玩?”
“投壶?”稚陵为难了一下,投壶……她实在不太擅长。
她与魏浓站在一起,看另几位姑娘先投,十中二三已经很不错,稚陵便又有了点信心。她的水平,也是侥幸能中一支的水平,一会儿应不太丢人。
过来围观甚至也说想玩的人渐渐多起来,原先只三四个,现在竟围了十几二十人在,有男有女,魏浓连忙出面说:“大家不要急,一个一个来。”
轮到魏浓,她怀抱十支箭,稚陵站一旁观看,只见她举箭轻轻一掷,便咣当一声响,稳稳扎进瓶中。第一支箭便投中了,叫围观众人惊了一惊,等她投完十支,十进七支,已然超过此前那位的十进三支,登时赢了满堂彩。
魏浓她听到旁人夸她,得意洋洋挑了挑眉,笑说:“哈哈,都是我爹爹教得好。”
稚陵心觉,若在魏浓之后,她立即上去,只投进一支的话,对比也太明显,未免丢人现眼,因此思索一番后,决心等一会儿再投。眼看姑娘们和公子们一个个上场,没有一个超过了魏浓的七支,魏浓愈发得意。
她悄声在稚陵跟前说:“若我是第一,明日请你吃荔枝酥酪。”
稚陵扑哧笑说:“你这不是赢定了?”
谁知两人说完话,再看回场上,却见那宝瓶里竟已进了一大把箭,魏浓一数:“一,二,……六,七!七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