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她避在了漆红柱旁,剑光如雪四落,她一时被男人利落舞剑的身姿迷了眼,看得入了神,脑海里只有一句:“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她暗自喟叹,为什么这世上有人拥有完美的一张脸,完美的身体,还拥有这么完美的身手。
  即墨浔大抵没发现她的存在。
  四下别无旁人,因为旁人都知道陛下练剑时不喜人在旁。
  等他练得大汗淋漓,随意拿了帕子擦拭汗水,侧过眼,却注意到了漆红柱后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
  稚陵心想,长日无聊,这也算一门消遣,她明日还要看。
  她心里十分艳羡能够舞剑的人。凭她的身体,踢毽子都有风险,何况是练剑……她想到这里,不禁幽幽叹息,惆怅地跨过门槛,离开了这里。
  迎面撞到个小太监,小太监见她从春风台方向过来,又惊又怕地小心提醒她:“姑娘,不是小的多嘴……只是,……姑娘以后这个时辰,还是不要来春风台的好。陛下练剑时,不喜有人在旁。”
  稚陵皱了皱眉,刚刚还在想明天起早——还是打消这个念头罢。
  谁知背后忽然响起一串脚步声:“稚陵。”
  她转过身来,见即墨浔大步过来,出了汗,呼吸尚显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一身被汗水浸湿的黑袍几乎紧贴着他的身躯,曲线毕现,肌肉贲张。他笑了笑,瞥了眼那个小太监,对她温声说道:“朕说过,你想去哪就去哪。”
  稚陵见他随意将外衣挂在了衣桁上,有什么东西啪嗒落地。稚陵看清那是一支紫金色的令牌。旋即被他收起,不知放哪里去了。
  紫金令牌……
  第86章
  稚陵突然想起,那后边锁灵阁的守卫便说过,若有这令牌,才可以进出。
  ……说不准也能拿来出宫。
  但她极快又想到,单凭她的本事,也拿不到这东西。
  她坐在锦凳上,百无聊赖,手肘撑着嵌玉的圆桌托腮发愣,殿里熏着淡淡的沉香,叫人直打瞌睡。
  面前忽然推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羹食,稚陵一下子直起身回过神,吸了吸鼻子,好香。
  碧瓷莲花碗衬得这碗羹像是落在青荷叶上的一捧雪,稚陵拿起瓷勺时,才反应过来,顺着搭在桌上的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抬眼看去,正见即墨浔立在她身侧,垂着眼,唇畔一丝笑意,目光清澈地看着她。
  他道:“不知你吃不吃得惯。这是银耳百合羹。”
  稚陵尝了一口,为难中觉得很不错,很快吃完了一碗,更为难是还没有吃够,于是张望了一下,假装不经意地说道:“这个厨子,手艺挺好……”
  即墨浔的嗓音听起来有些高兴,说:“是吗。”他说着,给她又盛了一碗,并给他自己也盛了一碗。他坐在她身旁,握着碧瓷勺,慢慢地舀了一勺,也不知想到什么,动作微微一顿。
  稚陵见她这一碗又见底了,这东西她前十六年从没吃过,该死的好吃,……尽管她很不想说话:“……还有吗?”
  即墨浔微愣了一下,脸上神情掩不住的惊讶,但神色极快敛去,只温声道:“等一会儿。”因为他也没有预想到她能一口气吃三碗,所以……他只做了自己吃的份。
  说着,稚陵见他起身,不知到哪里去了。
  等他回来的这段时间里,稚陵重又想起那面紫金令牌,于是状若无意地起身,在这里四下走了走,再往里是皇帝寝殿,她没胆量大摇大摆地进去,只在这外头徘徊一阵,确认了那令牌不会放在这地方,才又微微失落地坐回去。
  屁股还没坐正,身后已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稚陵望着宫娥端上圆桌的这一盅银耳百合羹,正要去盛,另伸过来一双手替她盛了,稚陵悻悻缩回手,暗自想着,她爹爹那样的人才都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呢。
  即墨浔的手很修长漂亮,骨节分明的,她端详的时候,意外却发现他左手手指通红,像被烫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出来:不会是他亲自下厨的罢!?
  发现这一点后,这银耳百合羹再好吃,她都吃不下去了,只心里惊讶,外界关于元光帝的传言五花八门,里头有一条是陛下清俭,但她没想到他清俭到每天自己下厨。
  这之后,稚陵每天早上多了一件事情可做,便是沐浴着卯时的阳光起床,去春风台观赏观赏即墨浔练剑。
  她时常也宽慰自己:宫里也还是有它的好处的,有几辈子吃不尽的山珍海味,听不完的丝竹管弦,看不尽的藏书孤本,穿不尽的绫罗绸缎……何况即墨浔长得天底下第一好看,是这世上,最有权势的男子。
  可宽慰完自己,又很快会沮丧起来。有这些又怎么样呢,她还是很想回家。
  如果有机会给她二选一的话,她绝对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家。
  她轻轻叹气,抱着胳膊徐徐往回走,熹微的日光照得她浑身暖洋洋的,近日,她的身体倒是好多了。
  但哪里有这样的机会让她选呢……?
  七月将尽,上京城的天气几乎是日益凉爽起来,几夜秋雨一过,早上几乎冷到要添衣,针工局的绣娘们不再给稚陵做夏装了,近来每日送的新衣裳,都已是秋天的款式。
  稚陵听着阳春悄悄说,她昨天夜里跟涵元殿几位掌灯宫女打听了一番,费了些周折,但总算探听到,陆家近日应该就没事了,前两日已听闻陆公子要派去摩云崖一带担任都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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