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他蹙着眉,还得找机会打听打听。
到了钟宴自己昔日住的院子,稚陵恍然地抬头,看到密密雨幕中临水那棵老梅子树。适逢冬日,枝叶凋零,却依然能看得出,比二十年前更高大挺拔,枝桠更繁更密。若到初夏时节,一定挂满梅子……。
出乎意料,钟宴这旧院子却没人住,略显得荒废破败。院中草木零落,屋子长久无人,灰尘扑面,钟宴失笑说:“我们还是去客栈住吧。”
稚陵也觉得这番残破景象,凄凉归凄凉,也把她逗笑了,本想到一定很破败,只是没想到这样破败。住人是不可能的了,凭他们俩自己,要是收拾……恐怕得收拾个几天几夜。
当年敌军渡江破城,在城中烧杀抢掠,这院子并未幸免,不过……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钟宴检视了一番,摇了摇头。
雨势太大,到了客栈,稚陵已觉得头晕眼花,连忙坐下缓了一口气,身上不可避免地被雨打湿了些,钟宴还在廊外,似跟堂倌在说什么话。
稚陵解下狐裘挂上衣架,客栈的婆子过来提了热水来,笑说:“姑娘洗把热水澡,暖暖身子吧。稍后饭菜也会送上楼来的。”
稚陵道了谢,旋即想起什么,叫住对方,问她:“等一下,我想请教婆婆一件事。”
“什么事?姑娘尽管问。”
稚陵敛着眉,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她,住在她家那宅子的,是谁。
这婆子摇摇头说:“不知道呢,听说是大人物,跟官府都有关系。郡守都时常去那宅子探看,逢年过节送东送西……哦,有时候,还不许人靠近,不许走那条巷子。”
稚陵心里一沉,……哪个大人物占了她家宅子?不过想想也是,这宅子本就是她爹爹做将军的宅邸,人去楼空,宅邸收回官府,恐怕是归了别的官员了罢。
她思索着,认为大差不差,应就是这样了。见到的那个女人,或许是对方的家眷……
她洗完了澡,换了一身衣裳,离开灵水关时太匆忙,轻装简行,家里的漂亮衣服一件也没有带,——这些衣裳都是沿途买的。不过,现在想穿什么衣裳,就穿什么衣裳,再不必顾及别人心思,就算是粗布荆钗也好。
稚陵刚裹紧了狐裘捧上手炉,便听到敲门声,钟宴在门外温柔唤她说:“阿陵,吃饭了。”
阔别家乡多少年,就阔别了家乡菜多少年。她夹了一筷子鱼尝了尝,忽然觉得,还是这样亲切。
钟宴却略显沉默。
忽然说:“阿陵,我刚刚问了客栈堂倌,他说……”
话说一半,他又缄口,却把稚陵胃口吊起来:“说了什么呀?”
“……没什么。”
“关于我家?”她笑了笑,似比他豁达些,“物是人非么,左右只是个宅院,……不看也就不看。若没有人住,恐怕也像你的院子一样荒废,反倒让人看了不快活。”
钟宴却僵硬着别开脸,说:“也是。”他轻声叹息,并不想把打听到的告诉她。
“到底怎么了?”她见他欲言又止,忍不住问。
钟宴终于抬起眼看她:“……他们说,那宅子住的,是一位大人物的……”
稚陵笑说:“我知道,家眷么。”
钟宴一愣:“你知道?”他思忖着,那她这样神情……没有一丝异常,难道不生气么?她既然知道,怎么会不生气?便是他——他听了都觉得生气。
稚陵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说:“我都想开了。”
钟宴只好点点头,额角却青筋毕现,叫她疑心他还有什么没交代的。
他忍不住,终于说:“那是一位大人物养在这的……外室。”
第102章
稚陵微微敛眉,猝不及防咳嗽了两声,掩着嘴角,钟宴立即放下筷子给她斟了热茶来,她接过,喝了两口,便轻轻说:“随他们去罢,……前生的东西,执念太深,不是什么好事。”
钟宴闻言,也垂下了眼睛,说:“也是。”若她晓得了,反而伤她的精神。
在客栈须臾住了几日,雨却不像有停的迹象,愈发清寒起来。稚陵搓了搓冻得冰冷的手,临着竹窗,望着雨幕缥缈,叹气说:“雨总是下不停。”
想要渡江去,渡口船家已许多日不出船了。
钟宴倒是雇了人去收拾他的院子,这几日已渐渐整饬好,焕然一新,只消再购置一些日常所需的物什,便能住进去了。
他今日也去收拾布置院子了,毕竟还不知要在这里留多久。
稚陵望着窗外,这窗下是一条街巷,每日烟火气足,人来人往,她偶尔病得厉害时,听到楼下的人声鼎沸,便又生出源源不断的希望来。
若不下雨,就能出去走走了。
北风吹得她脸面手脚冰凉,看了这般久,才不舍地关了窗,哪知没有关紧,支窗的横杆啪嗒掉了下去,稚陵低呼一声,探出身一看,正见横杆砸在地上,旁边恰巧一位妇人撑着伞经过,伞面砸烂了,那妇人仰头看来,稚陵愣了愣,这不是那回见到的……住在她家宅子的妇人么?
这三十来岁的妇人立即叉腰叫道:“喂!”
稚陵蹙着眉,下了楼,迎面却先碰上了客栈那个堂倌,愁眉苦脸地说:“哎哟,姑娘,这下可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