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钟宴给她掖好了被子,转头下楼,外头雨势瓢泼,他叩开那家的门,开门的正是那缪娘子,问他:“哟,好俊的郎君。你是谁啊?”
  ——
  稚陵一觉醒来,入眼是傍晚昏沉暮色,尚未点灯,室内光线灰暗,却见一样东西,赫然躺在床头小几上,微微泛着银光。她惊喜地支起身子,连忙拿着它看了又看,是她的白玉银钗!
  她心里满满感动,一定是钟宴替她拿回来的。她连忙掀开锦被下了床,要去找他,因着起得猛了些,眼前一黑,险险撑住小几,她去敲了他的门,谁知他门中漆黑,不知他去了哪里。
  好容易等到钟宴回来,别的尚未注意,先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什么热乎乎的吃食,立即觉得饿了,笑盈盈问他道:“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钟宴徐徐坐下,暖黄烛光照在彼此身上,忽明忽灭,稚陵先看到他买的热腾腾的饼子,再看到他面色凝重,便问他道:“怎么了呀?哦,对了,我的钗子,是你帮我要回来的罢?阿清哥哥,谢谢你——”
  钟宴勉强一笑,说:“是在南边街上一家店买的胡饼,不知味道怎么样,只是看他们家排队的人多。白玉钗子,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他说罢,顿了顿,却忽然道:“阿陵,我看我们不宜在这里久留了。”
  稚陵正在切胡饼,闻言,微微一愣:“为什么?”她揶揄道,“难道是因为那位缪娘子?是她放了什么狠话,吓你么?我都不会被她吓到,你怎么还要担心呢?”
  她咬了一口胡饼,酥脆油香,吃得心里满满当当都是幸福感。她怀惘着说:“我小时候,爹爹也经常给我买这些小吃。唔,……”
  一转眼过了这样久。
  钟宴却默了一默。
  稚陵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道:“到底怎么了,我们钟大将军,钟侯爷,也有什么心事么?”
  钟宴道:“过几日是冬至了。”
  稚陵说:“那怎么了?”
  钟宴终于和盘托出:“那缪娘子,她说,过几日,她背后那个大人物要来。阿陵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他是……”
  他深吸一口气,稚陵咬着胡饼,笑了笑打趣说:“谁?总不能是当今天子吧。”
  钟宴的反应,叫她胡饼掉在了桌上,一刹那,脑海一片空白。
  一来是,若来的是他——的确如钟宴所言不宜久留;二来是,她手指颤了一颤,铺天盖地的怒火涌上心头,百味杂陈。
  第103章
  说什么情深如许,说什么一直在等她的鬼话,她若是信了,那才是真的大傻瓜呢!
  天底下最有权有势的男人……她怎么会相信他能替她守节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过是哄她想她回心转意罢了!
  原来早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每过些时日还要来——甚至是养在她家里,占了她的东西,真是,这真是岂有此理!
  稚陵胸闷气短,一时间恍惚不已,抬眼望着钟宴,他神情闪了一闪,目光静静落向了桌上烛灯。这一件事,他是从那院子里听来的。
  缪家母女两人住在这里,已十几年了,周围人只道她们不好惹,乃是跟京中大人物沾边的人,尤其是缪小娘子,素来蛮横。
  她们蛮横归蛮横,他自没有畏惧的道理……然而那靠山若是即墨浔的话——
  若是他,那未免太恶心了。
  若是他,那他此举,就是对她彻头彻尾的侮辱。
  稚陵好半晌没有缓过神来,钟宴剔了剔灯花,静静地同她道:“阿陵,若当真是当今天子呢?若真是他呢?”
  方才,他便是去了一趟官衙,一班小吏诚惶诚恐,但提及那缪家母女,便三缄其口讳莫如深了。只有一位在任许多年的老衙役,悄悄地跟他道出实情来。见到了宜陵太守,这位太守新上任不久,却也知道那对母女的来历,于是小心劝告他,千万不要惹是生非。
  稚陵久久没有说话,钟宴侧过脸来,才见她不知几时,眼眶通红,连忙抽出了绢帕来,递给她,怎知她却怔怔地没有接,声音哑得厉害,说:“我不走。”
  钟宴顿了顿,说:“阿陵,离京不易,好不容易才重获自由,我们若是不走,……届时只怕他就没有当时心境,不肯轻易地……”
  稚陵抬着发红的眼睛,声音虽然哑,却分毫不减她的坚定:“我不走——凭什么走的是我。”
  钟宴想着今日那太守大人千叮咛万嘱咐的模样,只怕他的上一任太守也像这般叮嘱过他此事。今日他去见的缪家母女,若仔细说起来,还是从前稚陵家里的远亲,只怕也是这层缘故,叫她们得了机会。
  老衙役的原话是,那缪家娘子十几年前跟着她娘住进那宅子时,正是十六七岁好年纪,容貌姣好——这十几年,她也不曾婚嫁,久而久之便有人问她做什么还不成亲,她自个儿亲口承认了,陛下是如何如何地看重她。
  这宜陵城里哪个不知她们母女是皇亲国戚,还有陛下做靠山哩,得罪谁也不敢得罪她。只不过是陛下好清俭,她们也不敢铺张,每年冬至清明得的赏赐却数不胜数。
  冬至那日呢,有好多年,陛下都会微服驾临,更是佐证了她们的话。没一个怀疑。
  钟宴捏着帕子,替她揩了揩眼角温热泪痕,轻声地说:“阿陵,不是逞一时意气的时候。我们先避一段时日的风头,过了冬至再回来。至于缪家母女,自有办法叫她们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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