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如果她一直揪着不放倒显得小气,可明明她才是那个被隐瞒的受害者。
偏偏另一位当事人失忆了。
他失忆了。
孟春曾无数次的设想过,如果有一天再次遇到张今彦,她该怎么做才能平复她看到那扇拱门时的复杂心情。
又该怎么做才能忘记之后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
在过去数不清的失眠夜里,那扇拱门和展板像是恐怖可憎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想要把她吞噬。
她想跑,却被死死扣住了手腕。
可现在。
滋养这头巨兽的始作俑者之一,因为她生病了。
“孟老师?”
张柯特肉眼可见的精神不好,面色苍白,眼皮耷拉着,近乎歪在沙发上,说话也没什么力气。
孟春没再看他,但拿起了他的水杯。
张柯特又咳了几声,指着右手边:“厨房。”
孟春出来时,张柯特已经从沙发上滑下来了,整个人卡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的缝中蹲着,蜷成了一团。
他在翻看那袋药。
孟春把茶杯放到了他手边,“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身后,张柯特有气无力的喊她:“孟老师,你吃过饭了吗?”
孟春脚步一顿:“还没。”
“想吃什么?”
“没想好。”
“……”
孟春转身,问:“你想说什么?”
张柯特满脸真诚:“我有点饿了。”
“……”
临走之前,张柯特给了孟春一把钥匙。
他怕自己睡过去,听不到她敲门。
但孟春依然先敲了门。
等了几秒钟,确定没人来开门后,才拿出了那把钥匙。
屋内一片昏暗,只透着窗外昏昏沉沉的光。
隐约可以看到沙发上的身影。
孟春放下东西,开了灯。
登时大亮。
她也没管沙发上的人是什么反应,径直进了厨房。
然而,她找遍了橱柜和台面,愣是没发现任何一个像是碗的东西。
恰好外面有了动静,孟春走出厨房,看到张柯特正坐在沙发上出神。
“醒了?”孟春倚靠着厨房门,“请问,你们家没有碗吗?”
“嗯?”张柯特似乎有些迟钝,“好像没有。”
孟春问:“那你用什么?”
张柯特慢吞吞的开口:“我一般都在外面吃。”
“……”
意识到她有些无语,张柯特又说:“之前买酸奶送了两个玻璃碗。”
孟春没出声。
张柯特等了半天,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在等他去拿。
他笑着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晕。”
看到他走的还算平稳,孟春收回视线。
趁着张柯特找东西的时间,她回去了一趟。
再回来时,他不仅翻出了两个玻璃碗,还找到了几个勺子。
塑料勺,又软又小,但聊胜于无。
“去哪儿了?”张柯特随口问。
孟春用脚带上门,“没拿完,又回去了一趟。”
一盘清炒油麦菜。
一小碟咸菜。
放下盘子后,孟春打开第一次来时端的小电锅,粥香扑面而来。
张柯特一时怔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孟春拉了个小板凳,坐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语速很慢:“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但我可能会在这里待两年。”
张柯特第一次不敢看她,撇开眼去盛粥:“我不一定。”
孟春沉默几秒,“我来之前不知道你在北岩,也没有要打扰你们的意思,那天晚上你就当我喝多了说胡话吧。”见他拿起第二个玻璃碗,她适时开口:“我吃过了。”
张柯特动作一顿,放下了手中的玻璃碗,难得没出声。
孟春继续说:“我来北岩是学校的意思,我只希望两年后能正常回附中。”
张柯特沉默半晌,低声:“其实……”
粥香满屋飘,油麦菜鲜翠,就连小咸菜都特意摆了盘。
这明显不是小餐馆的手艺,更别提那个装着小米粥的电锅。
没有哪家餐馆打包粥时,会用到这种小巧精致的小电锅。
这一桌出自谁手,不言而喻。
他那句实话卡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孟春问:“怎么?”
“没事。”
张柯特低头,喝了口粥。
很突然的,他冒出一个近乎卑劣的念头。
——好像做张今彦也不错。
孟春从口袋里翻出什么东西,“我害你淋了雨,这顿饭就当我赔罪,可能有点随意,希望你不要嫌弃。”
张柯特刚想说什么,就听着孟春继续说:“不过,能用一顿大排档给过去买单的人,应该也不会嫌弃。”
张柯特闭嘴了。
孟春拿出一袋撕开,倒进他吃药的水杯里,冲开。
剩下的尽数扔到那堆药里。
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盖住了粥香。
门开了又关。
只剩张柯特一人。
热气散了半晌,他终于端起水杯。
是退烧药。
孟春临走之前的话音仿佛还未飘散——
“我们就此两清吧,好吗?”
张柯特咽下退烧药。
心想,不好。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