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女使闻言,面上隐约闪过不快,但却按捺着,向卢宛礼了礼身,恭声答道:“回太太的话,奴婢贱名叫做素梅,素色的素……”
卢宛懒得听她继续啰嗦,笑意微冷地打断了她的话,问道:“原来你也晓得你是奴婢,主子们说话,何用你一个婢子屡屡插嘴?”
听出卢宛话中显而易见的冰冷与不悦,与加重的语气,女使见势不妙,忙“扑通”跪下,摇首道:“太太,奴婢惶恐……”
闻言,卢宛面上的冷意愈深,却不紧不慢地笑道:“我看你一点都不惶恐,倒像是舌头不想要了。”
看了一眼侍立在花厅门口的几个仆妇,卢宛骤然收了面上笑意,冷声命令道:“来人,将这个挑拨生事,饶口多舌的婢子掌嘴杖责后拖出去卖了。”
跪在地上的女使连忙摇首求饶,涕泗横流道:“太太,奴婢……唔……”
只是她方才出声,便被走进花厅的几个仆妇堵上嘴,拖了出去。
田姨娘望着被拖出去的素梅,面色发白,目光怔怔。
待到片刻后反应过来,田姨娘两行泪水忽地落下,望向卢宛,哀声求情道:“太太,若您心中有不痛快,尽管将火气对着妾身发,骂妾身一通也没甚相干的,何必为难素梅一个不曾做错事的女使……”
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田姨娘缓了缓,方才眼泪簌簌而落地继续道:“身为奴婢,本便地位低微,易受艰难世道磨难,再被打了卖出去,更是难有什么好生路……”
看着眼泪涟涟,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田姨娘,卢宛摇了下头,只觉无言无奈至极。
她看着田姨娘,眸色淡漠道:“田姨娘,我对你,真是无话可说。”
微顿一下,见田姨娘眸中含泪地启唇,似还想再说些什么,卢宛无奈扶额道:“你以为你的这个女使是什么良善之辈吗?瞧她方才模样,定是不晓得多久之前,便被旁人收买,今日故意撺掇你来拱火罢了。”
目光落在闻言,不由得愣住了的田姨娘身上,卢宛希望她能明辨是非,莫要继续在这里纠缠。
“若我今日真的中计,对这件事吃醋伤心,责罚于你,心中也难免对摄政王生出怨怼之心,摄政王晓得此事,也会因我的使小性子而发怒,真是一箭三雕的妙计啊。”
不晓得心中是否相信卢宛的这一番说辞,但,卢宛话音落下之后,田姨娘却有些失魂落魄地不再试图开口求情,只是目光怔怔的,眸中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落下。
卢宛与田姨娘素昧平生,平素交集寥寥。
若非今日她身旁女使算计自己,又仆大欺主,日后难免闹得宅院不宁,又是一桩难料理的官司,为着防微杜渐,卢宛才不愿多费口舌,插手这件事。
听到卢宛这般说,田姨娘愣了许久,方才垂首,慢慢用帕子拭去面上泪痕,声音仍旧有些抽泣的轻颤。
田姨娘低着头,哽咽着慢慢道:“素梅自妾身进府,便与妾身在一处,后来又在妾身身旁侍候,半生情谊,妾身不相信她会被人收买。”
微顿一下,似决定了什么一般,田姨娘抬眸,泪眼朦胧地瞧了卢宛一眼,鲜见目光这般坚定道:“妾身要再找摄政王去求求情,女使被打了卖出府,下场凄惨,妾身实在于心不忍……”
看着面前柔弱貌美的田姨娘,与她善良但不辨是非的模样,卢宛不再置一词,随她去了。
待田姨娘按捺着眼底眼泪,起身向卢宛行礼后离开,卢宛想到今日所遇到的这件可笑荒唐的事,不禁有些气极反笑。
在谢府侍候了几十年的何嬷嬷瞧见卢宛面上无奈又无言的笑,又想到已浸润谢家后宅将近二十年,说好听些仍旧天真单纯,说难听些,是蠢到可笑的田姨娘,心中不禁轻叹口气。
似田姨娘这般女使出身,没有娘家倚仗,地位低微的妾侍,年少时还能靠着容貌以色侍人。
待到时光流逝,一副好颜色渐渐褪去,仍旧不长心眼,不懂自保,不晓得敛财,以后,会有怎样的下场与处境呢?
心中生出些可怜来,何嬷嬷忍不住向卢宛解释,希望这位太太莫要与今日隐约有所顶撞的田姨娘置气。
何嬷嬷叹了口气,道:“田姨娘是个可怜人,她父母早逝,五岁那年被收养她的舅舅舅母卖了,一两年后开始在家主身旁伺候笔墨,后来生下大公子,抬了姨娘,日子方才渐渐好过些,但她性子太软,立不住,还是难免总受人欺负。”
顿了顿,何嬷嬷愈发叹息道:“大公子先前一直养在先夫人身旁,被身体不好,难以好好教养孩子的先夫人给骄纵坏了,对田姨娘这个身份低微的亲娘不假辞色,田姨娘真是吃了黄连,够苦的了。其实,要奴婢说,先夫人哪里是养不好,分明是……分明是记恨田姨娘,方才姑息纵容,有此一着……”
说着,似想到了什么,何嬷嬷话说得愈发含糊不清,渐渐住了口,不再说了。
想到自她进府这两三年,便听闻几回田姨娘被谢轩弄哭,嫌弃她是小妾,不如养大他的郑氏的事。
与谢轩几回闹出祸事来,却又偷着去外面寻花问柳,被抓了个正着,谢行之要教训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田姨娘却哭着求情,抱住拉开谢行之,教他莫要打谢轩,要打便打她,最终往往以谢行之无可奈何退让,摆明了甚吃她这一套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