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只是不巧,她方才走到回廊的拐角处,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讥讽的女声,正在问道:“哟,姨小姐这是从哪回来?方才一打眼,奴婢还以为是太太过来向老夫人请安了呢。”
听出女使话里话外,所带着的明显讥嘲,郑柔按下心中的怒火,顿了片刻,方才转过身去。
对站在面前的,谢老夫人身旁侍奉的女使微微一笑,郑柔想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以及这些时日以来,谢老夫人待自己,明显有些冷淡敷衍,隐隐流露出些戒备的态度。
郑柔心中虽然气恼地想抬手扇面前女使一巴掌,但最终,她却只是在面上,保持着天.衣无缝一般的盈盈笑意。
瞧见面前女使眼中不加遮掩的轻蔑与不喜,想到自己今日故意打扮得像长房太太,到底是有些心虚。
郑柔顿了顿,装傻充愣地看着面前的女使,有些羞怯地茫然反问道:“真的吗?像我这般相貌平平无奇的女子,竟也会教姐姐觉得像太太吗?”
顿了顿,在面前女使有些哑口无言,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反驳的目光中,郑柔黯然自伤道:“太太身份高贵,美若天仙,柔儿却处处平庸,实在不敢这般高攀,怕污浊了太太,这种话,姐姐还是莫要在旁人面前再提及了,柔儿真是觉得受之有愧,无地自容。”
原本便不是在夸她的女使,见到郑柔这装傻充愣,听不出好赖话的模样,心中有些恼恨:这位十三姑娘,真是心机叵测,巧舌如簧!
她生得与从前太太那般相像,与“相貌平平无奇”这几个字,有什么关系?可见,她是在故意转移话题,祸水东引。
眼中的轻蔑与恼恨愈深,女使对这位姨小姐愈发不喜,面上流露出几分若有似无的嘲讽来,按捺下心中不快,话中带刺笑道:“姨小姐真是说笑了,您这样的美人,怎会是处处平庸呢?若您处处平庸,便不会有这般多八面玲珑的巧口与玲珑心了。”
听到面前女使对自己明褒暗贬,实际上在嘲弄自己心机深沉的一番话,郑柔心中愈发气恼,却找不出反唇相讥的话来。
她只能看着女使微有些痛快得意地对自己轻蔑一笑,转身离去。
站在原处,郑柔险些要被这明摆着的挤兑给气晕过去。
按了按心中滔天的恼火,郑柔气恼地一甩袖子,同样转身离开。
今日计谋不曾成功,郑柔本便心情不好,回来寿安院,又被人如此讥讽。
又想到谢老夫人对自己的疏离与戒备,所以如今,自己在寿安院风声鹤唳,谨小慎微地做人,不敢轻举妄动。
郑柔实在不晓得,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连个只是有些资历的女使,都敢这般对待自己,而自己面上却不能动怒,仍旧要对女使客气有加。
为什么她总要受这些窝囊气?上天也总是不庇佑她,在她要报复的时候,偏偏总是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一肚子闷气的郑柔,回到在寿安院住的房间,挥退了身旁侍候的女使,在桌案前绣墩上坐了片刻。
片刻之后,越忍越来气的郑柔,抬手拿起面前桌案上的茶盏,忽地往地上砸去。
茶盏落在地上,发出瓷器破裂的清脆声响,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房间中越发明显。
毁坏东西的快意,教郑柔心中稍稍好受些,但恼火却仍旧未曾消散。
想到自己这般,不过是无能为力的发怒,且很有可能传到谢老夫人耳中,引得那个老虔婆待自己愈发厌烦不耐,郑柔心中尽是翻涌的憋闷情绪。
半晌,郑柔颓废地趴在桌案上,无声哭泣起来。
待到趴在桌上哭泣了两刻钟后,郑柔勉强收拾好哭得凄惨的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并没什么异样,恢复了方才的平静。
她叫来侍立在外面的女使,收拾了地上破碎的茶盏瓷片,坐在桌案前,有些心绪复杂地出着神。
想到自己如今已经在谢府,只有一步之遥便可以达成目的,便可以在郑家扬眉吐气,可以为姨娘与弟弟逆风平.反,郑柔越想,便越觉得自己不应该就此放弃。
垂下眼帘,想着谢蕖交给自己的那串钥匙,郑柔觉得自己的动作应该继续抓紧些时间,做好最后还是离开谢府这个最坏的打算。
但她还是难以放弃摆在面前,留在谢府做姨娘的巨大诱惑。
想到模仿旁人不成,郑柔心道,她凭着自己的容貌与性格,难道不可以吗?
从前摄政王与嫡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般恩爱伉俪,如今还不是新人胜旧人?
毕竟,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更何况,算起来,她虽然不比卢宛貌美,却要比卢宛更年少几岁。
郑柔擦干面上所有泪痕,目光中,隐隐透出些固执坚定之色来。
……
窗外寒风呼啸,夜色乌浓如墨,但房间中,却香暖馥郁,一室温暖甜香。
卢宛坐在窗畔软榻上,谢璟依偎在她怀中,正抬手,有些好奇地摸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小心地轻轻抚着母亲的小腹,谢璟想了想,忽然抬起面容来,问卢宛道:“娘亲,从前我出生前,也是在您的肚子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