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花园里的许多花在秋天的尾巴里已经凋零,委委屈屈地光着枝桠。山茶花的花期长,现在还盛开着硕大的几朵,红色的。在雪的点缀下,艳丽似火。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都不跟我说话了。”顾拾不满地说。
  他伸手拉了一下在戳山茶花的宣从南,明显在埋怨一朵花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宣从南收回手说:“我在想我的毕业作品,该画什么呢。”
  天边徐徐暗下来的速度肉眼可观,地灯愈发明亮。山茶花旁边有一根路灯,灯罩是花簇的形状。妈妈爱花养花,所以爸爸会将生活里的所有细节都设计成妻子喜欢的模样。
  所以......顾拾生来会爱人。
  停了半天的小雪没有再降临世界,月亮探头,睃视人间。宣从南抬眸看眼前的顾拾,路灯在的他身后,月亮在他的前面。
  有一瞬间,宣从南仿佛回到了那个和顾拾初见的夜晚。他坐在花坛边晒月光,那是一副很美的构图。
  顾拾问道:“你想好要画什么了吗?”
  “顾拾。”宣从南忽喊道。
  “嗯。”
  “你是我的吉祥物。”宣从南笑着说道。
  顾拾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但囝囝说什么就是什么:“嗯。”
  “我知道画什么了。”宣从南说,高兴得在花园里的白雪路上踩来踩去,一个又一个脚印。
  地面没有水,直直向前的脚印和白雪一样洁白无瑕。
  那是他和顾拾一起走下的来时路。他们要向很远的地方继续走,走到天涯,走到海角。
  一直。一起。
  宣从南和顾拾,顾捡,孟筱竹还有顾易商,阖家团圆地过了年。房子里温馨弥漫,是宣从南多年祈求不得,时常幻想羡慕的氛围。
  如今他身在其中,这种轻飘飘但又真切实际的感觉把他整个托起来,拥着他陷进软绵绵的幸福,不愿醒来。
  晚上睡在顾拾的房间,宣从南整夜无梦。前半夜被顾拾搂着睡,后半夜他直接蛄蛹蛄蛹地往顾拾身上趴,把顾拾当床垫睡。
  这种睡姿不是第一次。第一次还是顾拾把他拖起来一手环他腰一手托他臀睡的,软乎乎,手感极好。
  多来两次就能造成宣从南的肌肉记忆,他会自己趴上去睡。
  顾拾满足地叹息,搂着他不让他滑下去,继续闭眼深眠。
  慢节奏地生活半个月,除夕过后所有人都忙起来。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
  宣从南不上课也不上班,但他没时间陪顾拾玩儿,整天待在自己的画室。
  没有宣从南陪,顾拾不会去工作的。他喝过一次药,虽然只是一次的量,但那次就像久旱逢霖,体内所有的躁动因子得到压制后需要再次压制,亟需同样的药物。
  可顾拾一次都没喝。宣从南陪着他,物理治疗,逐渐戒断。
  药是戒了,人戒不掉。
  顾拾对宣从南的依赖黏着达到新高度,如果让外人看到肯定要直呼受不了。
  胡阅在顾拾这里得到不去工作再问退圈的确定答案之后,气得眼歪嘴斜。他没想到让自己的艺人工作之前,还得先问一个素人什么时候有时间。
  他哭唧唧地问宣从南何时能陪顾拾进组,宣从南说等他大四毕业,再不济也得等画完毕业作品。还有几个月呢。
  胡阅:“......”
  人人都有自己的事,宣从南有论文有毕业作品,特别忙。胡阅再没良心也干不出强人所难的事情,果断给自己放假半年,全世界旅游去了。
  一出去疯狂地玩耍他才知道不工作的好,有钱有闲,全世界都是绚烂多姿的。没出一个月玩疯了,后半年差点叫不回来。公司老板让他回去工作,他还把谌总骂了一顿。
  —
  春天先在鲜软的花园土地里走过,宣从南看到嫩绿色的小草芽拱破地皮,探出尖尖。
  接着是榆树枝干变绿了,好像枯竭了一冬天的躯体一夜之间变得充盈,拥有饱满的生命力。
  不在画室的日子,顾拾会和宣从南去花园,让他坐上那个经常保养崭新如初的秋千,自己在他身后轻轻地推。
  秋千向前飞去时,扑面的风猛袭但依然温柔,宣从南嗅到青草的气息。
  他想,又是一年新春。
  今年身边有顾拾。真好。
  宣从南的毕业作品和他以往的作品没有太大区别,真要说的话多了些抽象。
  画里疑似有路灯,月亮,花坛,夜空,中间是大片大片的藏蓝与更深的蓝。周围不知是行星经年旋转的轨道痕迹,还是流星坠落时发生爆炸的火痕拖曳。像一场幽密的梦境。
  宣从南过22岁生日那天,遇到一个过26岁生日的人。
  决定画毕业作品之前,他特意去翻过当初画下坐在花坛边的顾拾的速写本。
  右下角有详细的时间。
  ——2024.05.20晚20:52pm
  像对待自己即将拍卖的第一幅拍卖作品那样,宣从南对这幅毕业作品倾尽所有心力与心血。
  为她命名,为她写介绍卡。
  作品描述介绍卡:
  【假设这个世界的时间是确定的,不变的,永恒的。一年共有365天,一个 8030 天的灵魂与一个 9490 天的灵魂,于2024年5月20日晚上20:52分相见。
  概率不亚于银河系里几千亿颗的行星,离得最远的两颗小行星在既定的轨道上相遇,产生引力磁场互相守护,在永恒的时间长河中做独一无二的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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