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突然,一瓢凉水兜头浇下来,冰凉的液体顺着脖颈溜进身躯,浸湿布料贴着肌肤,连着几个冷噤,吴秋宗觉得自己这几日来没有什么时刻比现在更清醒了。
他看清始作俑者,当即皱眉破口怒斥,“又是你,阴魂不散的,到底想做什么?”
随即,他看清宁知越面上嘲弄的笑意,“让吴郎君失望了,我不仅好好活着,还打算在南漳县多待上一阵子,以吴郎君现在这副模样,别说今年秋试,便是明年也有,只怕也是考不中了。”
“你……”吴秋宗面上一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今不过五月,离秋试还有五个月,这么长的时日足够朝廷重新任命新的官差,他那些担忧究其根源,根本是他自己心思不定,胡思乱想。
他想起自己方才酒劲上头时说的那些话,那些恶毒的咒骂,险恶的猜度,哪里还有一点读书人应有的体面。
两个僧人见他清醒,已不去理会他,恭谦地劝慰宁知越不要将这些妄语放在心上,更不必理会这些,他们会将此事呈予监寺和主持知晓,让其定夺如何处置此事。
吴秋宗面色惨白,他已经两回因醉酒在寺内闹事,上一次监寺找过他,虽未明言苛责训斥,话语之中难掩不满之意,这一次,纵使监寺不找他,闹了这么两回,日后寺里僧人要如何看他?
然这些与宁知越没多大关系了,两个僧人开了口,她也没必要留下来与吴秋宗多费口舌。
含笑与僧人告辞,往禅房方向走了几步,却芙蕖面色隐有焦急之色,左右盼顾地寻了来,等瞧清昏暗光线下宁知越的面孔,明显松了一口气,快步走来。
“娘子怎么来了这里……”
说话间,她瞧见宁知越身后的两个僧人与落汤鸡似的吴秋宗,想起前几日的事来,面露不虞,问宁知越:“他又对娘子出言不逊了?”
宁知越摇了摇头,一桩小事,料理过还记在心上做什么。
“没事了,回去吧。”说罢,又打断芙蕖想要继续问下去的意图,岔开话题,问她:“你怎么自己出来了,不是看着春杏的吗?”
提起春杏,芙蕖果然就没再理会吴秋宗这事,随着宁知越往回走,一边说道:“她实在古怪,但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宁知越孤身往寺外去之前,芙蕖一直瞧瞧盯着春杏。她说来寺里为亲人做冥诞,似乎真的只是为此事而来,诵经、拜佛、添香油、点长明灯……一直到暮色降下,都在寺内僧人的引导下围着几个佛殿转,待一切结束,她直言劳累,与她请示待会就不去宁知越身边伺候,回了屋里
再没出来过。
“她一直在屋里待着?”
芙蕖点头,“奴婢靠近她屋外,听了会动静,起初在屋里转来转去,又是水盆里搅和的水声,又是拧干布巾的动静,而后就熄了灯歇下了。”
歇下了?
宁知越笑了笑,想起她住进施宅的第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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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想着虞循今日会回来,宁知越心里莫名生出些激动。
好像为即将施行的计划做了某种标记,达到一定程度就去做某件事,虽然心里知晓这与虞循将要带回来的消息无关,却成了她预备行动的充分理由。
她早早在芙蕖伺候下洗漱完毕,想着大约早课……不,还是再晚一些吧,虞循会像那日在大雄宝殿外等着,她一出来就能看到他。
然而,她的预想出了偏差,这一日的早课没有如期举行,寺内慌成一片,一大半僧众都往寺外聚拢,袁志用手下那帮将领也都有序聚集在一处,拦着情绪激动的僧人们,等候着袁志用的到来。
宁知越有些不悦,今日于她有些特殊,她不希望这个意外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
她带着芙蕖往寺外赶去,途中遇上了同样闻讯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赶去的袁志用。
袁志用面无表情,看起来有些许意兴阑珊,似是不满下属为了一点小事来请示他。
但能惊动他亲自出动,应当不算一件小事。
直到看见了她,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发掘出几分意趣,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待宁知越靠近,他狞笑地说了一句:“吴秋宗死了,听闻你昨夜见过他?”
宁知越直觉耳边嗡的一声响,说不出忧还是喜。
她毫不怀疑吴秋宗的死是人为,还是一场针对她的阴谋,凶手是谁她也没有任何疑虑。
按理说,她期待这一日许久了,曹襄肯出手,她就能顺势反击,扭转局势。
但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曹襄会直接朝她下手,正如他利用吴夫人刁难,或者离间李昌翰也针对她,借刀杀人,直击目标……
是她又一次低估了他的冷血奸恶,用吴夫人最在意、最恐惧的事,激发她对自己无可挽救的怨恨。
如今再想一想吴夫人那么早对她生出的敌意……
他还真是筹谋得够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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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秋宗是溺死的,就在慈安寺前林间的河道里。
寺里有井,但寺内用以辟火的缸里的用水多在这条河道里取,每日早课前灌满里外八口大缸。
今日寅时,三个僧人如往常去挑水,一人提灯,两人担水。
行到河边,便隐约瞧见水面有什么东西沉浮漂游着,待将灯笼凑过去,那物什显出个人形的轮廓,三人顿时慌了神,惊叫出声,引得寺外看守的兵士闻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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