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那时已是凛冬,战乱之中,城里城外许多人都背井离乡逃命去了,留下来的多是年岁长的老人。
  赤水村也不例外。
  留下来的老人年岁高,身子羸弱,冬日里吹了会冷风便伤寒加身,卧床不起,都是顽力撑着,挨过一日是一日。
  乱世里难有生计,这些人没银钱找大夫,去了城里也寻不到大夫踪影,请不回大夫,就只能继续捱着等死。
  虞循会些简单的医术,普通的风寒发热尚能治一治,他俩瞧着这些老人可怜,便留下来照料,想着至少帮他们熬过这个冬日。
  但后来的形势由不得他们决定。
  此后每日每月,因战火流离失所的流亡者数不胜数,在远房还有亲眷的尚可前去投奔,孤苦无依的就只能四处漂泊。
  见此惨像,虞循便与村里人商量,将那些无处可去的人收容到村子里,安顿在无人的空屋里住下,虽难抵祸乱,但到底是一处安息之地,也能勉强度日。
  宁知越起初不大愿意,青予这一前车之鉴带给她的伤痛并未消弭,没人能保证救下的这些落难者会不会在缓过劲后朝着他们咬一口。
  虞循没与她说道,只与她在村口看着来往的难民。
  那些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衫单薄沾满尘土,有的衣不蔽体,冻得青紫生了冻疮的手脚裸露在外,还有的瘦骨如柴,双目无神,鼻唇边吐露的热气微弱,恍若被驱策的行尸走肉……
  宁知越看着这些惨象只待了半日,心中筑起的坚硬堡垒被全部击垮。
  纵使日后难料,可现在在她眼前挨饿受冻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开始,她还是不愿与这些人有直接的接触,虞循与村民将这些难民安顿下来,她则在厨房看着灶台,盯着驱寒的姜汤,治病的药罐,送汤药时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避开眼就绝不多看。
  后来时节转换,天渐渐暖和,村子里救下的难民走了大半,留下来多是孤苦无依的妇孺。
  虞循不便与这些妇人来往过甚,只得请她帮着安顿。
  这种请求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她从人后转到人前,已是一大突破,而后,虞循不止于给这些人看病疗养,还为那些半大孩子们的未来着想。
  他决意教他们识字,可村子里断文识字的就他们二人,当他研习精进医术为村民看诊时,她就得更费心力去应对十来个已从饥寒交迫中走出来的顽童了。
  就这样,他们俩时常从早忙到晚,过去那些在她心间萦绕的恐惧也渐而在这些时光中消无声息地退散。
  最初一年里,邢州还算得上安宁,赤水村里邢州城有些颇远,没有城中那般恐慌。
  村子依山傍水,地里可种庄稼,山中可摘野果,狩猎野鸡,水中可捕鱼虾,如此恬静安宁的环境可算得上世外桃源了。
  在村子住下来后,他们也往蜀州、越州、振州写过信。
  蜀州与越州来往人多,他们与虞家和武安侯府的通信不曾断过,只振州太过偏远,寻常商队鲜少到经过邢州,更无人往那偏僻地界去,好容易送出一封信,最终也都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没音讯。
  宁知越也怕玄素担心,但他们也同样担心透露了行踪使得朝廷的人找来,只好就此作罢。
  去岁平南王与狄人在邢州打了一仗,将狄人赶了出去,邢州城里太平了不少,他们才重又传信去了振州。
  石僧了然:“我离开振州也有大半年,想必他们已经收到信了。”
  宁知越点点头,又继续说:“”四哥和姚琡我们也没见过,也没听阿姐提起过,想必是一直没有回去过。不过也没事,他们找得到我也不会避着,找不到就当没这个缘分。若你再碰到,他们问了你就照实回答,不问你也不管。”
  听她如此说,石僧就想姚珲来,心虚地问她可会介意他借姚珲的势行商。
  宁知越睨着他,“你行商是为了自己,又不是为他,有什么不行的。你日后回了振州,只管与阿杰说,从前那些事记在心里就行,不必赌气与他们对着来。我是这辈子不愿与他们见一面,但你们出门在外有人庇
  护总是好的,就当是替我出一口气,尽管借他们的势为己用,最好磨磋他们一番。”
  石僧眼皮一跳,总觉得宁知越放下过去是真,但这劲头大有些恶趣复仇的意味。
  正逢虞循从外头进来,听到宁知越这番话,给几人斟满热茶,在宁知越身边坐下时,低声且无奈地让她收敛点。
  石僧不解地看了看两人,虞循想起什么,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宁三郎来过赤石村,不过没见阿越就离开了。”
  石僧大感惊讶,宁知明找来不就是知道……
  其实也正常,武安侯夫人都能识破宁知越于玄素一起编造的谎言,宁知明也不会不知,宁知明知道……那不是姚珲也知道了?
  不过知道了也没什么,平南王部下被鼓动谋反正是因皇帝威逼利用宁知越,对平南王府和宁家已生杀心而自保,姚珲还想继续正当征讨皇帝,要么真杀了宁知越,要么就继续瞒住宁知越还活着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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