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他太投入角色,跟裴东鹤聊天时也俨然把自己当车主,问他空调温度合不合适,马达轰鸣时会不会吓一跳。
裴东鹤被他问得一愣,难得笑出声来,但没戳破他的表演,反而配合地说,温度还行,马达声音很帅气。
那是他俩头回约在校外,多少有点约会的意思,裴东鹤的态度明显软化,落在许颂苔眼里,就是他俩还有戏。
加上电影是许颂苔想看的,他这晚兴致很高,观影时不仅随着剧情发展大笑大骂,看完回学校的途中还聊了一路感想。说墨西哥的亡灵节真有意思,把我们文化里的凄清变成了欢乐;最后小男孩为coco祖母弹唱主题曲那段真感人,他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裴东鹤对电影表达的亲情无甚感触,听许颂苔说看哭了还有些诧异,他感兴趣的是电影对死后世界的想象,赛博的同时又与现世相对应。
许颂苔问他有没有特别感触的点,裴东鹤说他一直在琢磨主人公的曾曾祖母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死后世界只有她养了那么大一只会飞的厉害宠物猫。
许颂苔以为裴东鹤是不好意思流露情绪,就主动提到,伊梅尔达与埃克托的爱情也挺美好,可惜后来埃克托被人害死,伊梅尔达直到死都没解除对他的误会。
裴东鹤却反问哪里美好,两人死后都没想过要找对方,说明感情也不是那么深厚;又说如果是自己,哪怕上天入地踏破铁鞋,也要找对方问个明白。
许颂苔就笑,说看不出来,你情感这么浓烈啊。
回程是裴东鹤开车,许颂苔还记得他当时沉默了一会儿,说“也许吧”,许颂苔就戏谑道,“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入得了你的法眼”。
这话有点调情的意思,可裴东鹤没接,他也就适可而止了。
直到他们确定关系,彼此越发亲密,耳鬓厮磨之际,许颂苔忽然提起这事,说“以为你当时是在拒绝我”。
裴东鹤彼时伏在他身上,短暂停下动作,认真道:
“如果你也像埃克托那样突然消失,我绝不会只凭想象就判你死刑。哪怕你真的变心有了别人,我也必须弄清楚才会死心放手。”
许颂苔有些动容,说:“太累了。你不如当我死了,去过新生活。”
裴东鹤却摇头,说“不行,你可是我活下去的勇气”,紧接着继续埋头耕耘他身体里的沃土。
许颂苔只当他是情到浓处哄自己开心,随着情潮的律动吻上他眼睛,应了声“好”。
谁知后来,他真就遇上了人生大事故,整个人情绪失控、意志消沉,根本无心再考虑裴东鹤。没想到裴东鹤竟真如他所说,数年如一日不曾放弃找他……
当屏幕里的人唱完最后一句“remember me”时,许颂苔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几年辜负了什么,心里的遗憾如雪崩炸裂。
他拿起手机,正要拨通裴东鹤的号码,手机却先一步炸响起来。
竟然是刘长在打来的语音电话。
许颂苔深呼吸几下平复心情,才接起电话,恭敬地说:“刘导您好。”
自从大二那年《黑月亮》杀青,他就再没见过刘长在。
当时剧组建了群,杀青之后还有人不时通报片子的进展。
许颂苔几年前离开京市时跟所有人断联,其中也包括刘长在。直到《倾心》进入宣传期,两人才通过微博重新加上微信好友。
也是到最近,刘长在告诉他,自从成片剪完送审,项目就进入了鬼打墙状态,始终在重剪和再次送审的过程中反复。
这种时候突然接到刘长在的电话,难道是《黑月亮》有进展了?
他心里正猜测,就听刘长在问:“小许,听说最近找你的几个项目你都拒绝了?”
许颂苔尴尬道:“是有几位老师联系过我,可我……觉得自己火候还不够。”
“真的?”刘长在将信将疑,“我印象中,你不是这么没自信的人啊。”
许颂苔自知糊弄不了刘长在,只好老实道:“抱歉刘导,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暂时没法演太主要的角色。”
“什么意思?”刘长在严厉道,“别人想演主要角色都愁没机会,你居然说演不了?”
这话裴东鹤好像也说过,许颂苔只好再次苦笑:“实在辜负您的好意,还望您能理解。”
“小许啊,”刘长在突然换了个语重心长的语气,“你几年前失联的事我不问,也没必要问。”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打电话来,只是想告诉你,拍《黑月亮》的时候我确实比较严格,对你也是批评指导居多。但你是个好苗子,领悟得快,可塑性也强,应该抓住机会多做尝试,争取早日在影坛占据一席之地;而不是固步自封、浪费天赋,你觉得呢?”
第41章 苦衷
许颂苔一时哑然,也久违地生出两分委屈来。
其他人怎么说都无所谓,但刘导毕竟是最早挖掘他的人,给过他肯定与指导,是他表演路上不可多得的良师之一。
扪心自问,许颂苔发疯似的想尝试各种类型的影片与角色,在演艺界闯出一片天,但他也对自己、对逝者发过誓,要用一生来偿还那该死的父亲欠下的孽债。
几年前那场腥风血雨不仅永远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也在他与昔日梦想之间划下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中年夫妇的哭喊叫骂犹在耳边,父母的刻薄无情至今让他难眠。受此波及,他的热爱与渴望似乎也被打上卑劣的烙印,从此与良心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