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她吸了吸鼻子,越过藤椅,侧身埋进他肩膀。
第56章
“我……”许久, 沈余欢自他怀里抬头,到嘴边的话嗫喏半晌。
林梦寒低头看她,轻声问, “想说什么?”
沈余欢盯着他看了会儿, 牵起嘴角,摇摇头,“我好像从未与你说过我和我家里人的事,其实我……”她顿了顿,苦笑一声, 继续道, “虽说是些家长里短,可这么多年我心里始终憋着口气,一直不提就可以当做一切从未发生过,只是现在回头想想,也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叹口气,手搭在膝盖上, 撑着脑袋,仰高了头往天上看。
夜晚的京都不似白日里喧嚣, 沿街的商铺也相继沉静,只有头顶的月光,苍白却静谧地铺展在人间,为这繁华的世间凭添了几抹凄凉。
“我和我父亲……”说到‘父亲’这个词, 她略微停顿,眼神中透着冰冷, “暂且称他为一句‘父亲’吧, 早在十年前就彻底断了联系。”
这件事到底该从何说起?她不知道。
在她仅存的幼年记忆里,于远山分裂出了两个人格。
一个摇着拨浪鼓逗她笑, 一个龇牙咧嘴唾弃她是个拖油瓶子。
他对她的爱,来去匆匆,快到她甚至不敢相信她曾经拥有过父爱。
她仍旧记得,某个寒风大作的晚上,他喝的烂醉如泥,倒在家门口,嘴里一直喊着邱妹,邱妹。
从那之后,他再没有清醒地回过家。
她不知道‘邱妹’是谁。
母亲也不知道。
直到后来,她亲眼看见于远山怀里搂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珠,娇哼地捶他胸口,斥责他还不找媒人来家里提亲。
那时她才十岁。
可她知道,父亲,即将变成别人的父亲。
也是从那晚开始,于远山的暴戾彻底亮上台面。
他开始对母亲动手,最开始是臀.部,后来是脸、大.腿、手臂、腰上。
她试着阻止,可却被于远山一掌掀翻,倒在角落,后脑勺撞上柜角,磕出一地的血。
她才知道,血沾上衣裙,是洗不掉的。
她在剧痛中醒来,跌进母亲汪汪的泪眼中,她鼻头一酸,可却又看见旁边于远山嫌恶的眼神。
她忽然不想哭了,
至少不该在他面前哭。
“我早说过,撞不死,你非要小题大做送来医馆,咱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说花就花?”于远山转身开始了对母亲的指责,“你也知道,你爹只给我谋了一个闲散的九品芝麻官,经不住你整天无所事事流水一样地花。”
说完,他又瞥了母亲一眼,开口,是愈发的不耐烦,“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家里的气运不好,焉知不是被你哭出来的!”
她庆幸那滴被自己咽下去的泪,没有被当成中伤母亲的工具。
“娘,我们回家吧。”她坐起身,抓起母亲的手,却抓到了一手的粘腻。
她垂眼看过去,是一片的猩红。
她下意识的惊呼声被母亲一个清淡的苦笑压下,眼眶迅速积蓄泪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母亲是她这辈子最敬佩的人,因为她懂得及时止损。
和离书签的很顺利,于远山难得的没有再对母亲恶语相向。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于远山会绝情到那个地步。
他害怕自己的曾经被人挖出来做手脚,借着老丈人的关系,打击了外祖父在朝中的小势力,逼迫外祖父辞官归田,自己从此在朝中平步青云,一直到现在的位置。
后来,她终于知道,所谓的‘邱妹’就是如今的邱玉萍。
也就是于远山的正头娘子。
后来,邱玉萍知道了她们母女二人的存在,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还险些让于远山仕途不保。
于远山彻底慌了。
他拿了两锭银子,劝他们母女二人离开京都。
这确实是他的作风,所谓破财消灾,可却抠搜地不愿多出一文。
母亲不肯,于远山便雇人威逼他们母女二人离开京都。
但都没有奏效。
无奈之下,在一个下着暴雪的晚上,他以道歉忏悔为由,在母亲的杯盏里下了药。
毒药的药性来得又快又剧烈,她生平第一次看见母亲如此狼狈的样子。
她倒在地上,四肢痉挛,口吐白沫,
鼻腔和嘴角渗出黑血。
她吓坏了,双腿瘫软在地上,手也早已失去知觉。
直到滚滚浓烟漫进屋内。
她转头,透过火光看见于远山轻松离开的背影。
第一次,她觉得魔鬼在人间。
她顾不得许多,蜷缩着爬到母亲身边,用沾湿的裙摆捂着口鼻,艰难地将母亲拖到后院。
她瘫倒在雪地上,吐.出浊气,贪.婪地汲取新鲜空气。
但是旁边的寂静却提醒着她。
一切都晚了。
悲伤到极致是没有眼泪的。
她只是保持原本的姿势,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上面七颗星星正眨巴着眼睛,母亲曾经和她说过,那是北斗七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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