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这家伙怎么知道自己来京城出差?又怎么知道自己今天跟韩俊帅约饭?
——倘若是人为,这小子难不成还有上天入地的神通不成?
“真的是误会……”盛聿恒似乎疼得厉害,眼睫纤长,乖顺无比地低垂下来,喉结又上下一滚,“好疼……”
这小子明显就不对劲——
裴逐顿时呵斥,“别耍花样,给我老实交代!!”
“……”盛聿恒沉默了一瞬。顿了顿后,他忽然抬起了眉眼,眼神格外深邃熠亮,嘴角向上翘起一丝,“这样吧……您要是不信,就跟我一起回宿舍,我把我的所有证件、档案都拿给您看。”
裴逐瞳孔一怔,擒拿他的那只手,又下意识施加了力道,几乎将人强按在了车门上,嗓音恫吓,“少耍花招——”
盛聿恒的胸口、乃至下半身都砰的一声撞上车门,强制而又微妙的力道,让他此时喉中不由发出了一声隐忍闷哼。
结果,这一丝呻吟入耳,裴逐脸上先是错愕。
下一秒钟,内心被唤醒恐惧,他陡然松开了手,转而抽出了手帕,似是嫌脏一般,反复搓揉每一根手指,“你特么——”
“领导……”盛聿恒转头看他,明明还是一张呆批脸,但眼神格外漆黑,唇角浮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哂笑。
“好了,闭嘴!”裴逐烦不胜烦,他大脑思考不及,抬起长腿又朝着他屁股上踹一脚,“去你宿舍,带路。”
盛聿恒站直了身体后,就开始不断搓揉自己被钳制住的手腕,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但被他做起来、就有几分慢条斯理的张力。
他转头看向了副驾驶,似是想起什么、嘴唇一动,“领导,要不要……”
但裴逐显然也还记着这茬——这辈子,他都不想再给下属开车。
他眉眼下压,不耐叱责,“小吃街离东门也就几百米,开什么车开车!”
于是,盛聿恒就只能遗憾收回了视线,顿了顿后,他稍一颔首,“那您等我几分钟,我回烤鱼店收拾一下东西。”
七八分钟后,他的高大身形,出现在了烤鱼店大门口。
他手里还拎着那个仿佛救过他命一般的帆布包,踮脚抬头,将大门上的防盗门给哗啦拉了下来。
裴逐穿一身深蓝条纹衬衫、西装外套挂在了手肘上,正身姿修长,静站在对面马路牙子上,手中攥着打火机,准备点烟。
他眉眼深深,近乎凝涩的审视一般,将人从头打量到尾,“……”
盛聿恒身高足有一米八六、将近一米九,但并非壮硕的体型,窄而纤薄的肌肉覆在高大骨架上,但仰头抬手时,仍能看见线条分明的肩胛骨,就似是飞鸟的羽翼一般呼之欲出。
但下一秒钟,当裴逐意识到自己在看哪里时,瞳孔先是一怔,随后就颦蹙眉头,似是无比厌烦,闷闷抽自己的烟,“……”
——这就特么是一只土狗!还是最呆批的那一只!
盛聿恒锁好了门,就背着帆布包,朝着马路对面走来。
裴逐一把踩灭了烟蒂,歪了歪脑袋,“走吧——”
政法大学位于郊区,环境静谧安逸,宪法大道两旁种植了高大无比的银杏树,秋冬天叶黄如繁星点缀。
而深更半夜,月光从枝叶缝隙中洒下,光影斑驳、树叶参差沙沙,似有一种不可言说宁和气氛。
裴逐双手抄兜,奢侈高昂的手工皮鞋,踩着一地金黄银杏落叶,他独自闷头走在前面,身影孤高而又纤瘦。
忽然,寂静空气当中响起轻微的咔嚓一声,裴逐极其敏锐,当即就转过头来——
“你刚刚在干什么?”裴逐眉头颦蹙,犹如审问。
“……”盛聿恒果不其然低下了脑袋,就仿佛被问到了关键,而他又有不可言说的尴尬隐情。
“说——”裴逐瞪着眼眸,也果不其然地愠怒起来。
停顿了也不知道多久,盛聿恒才往前走了两步,情景再现一般、伸出脚掌踩住了他落在地面上的影子——而影子里落满了干枯银杏叶,这一脚踩下去,顿时发出了咔嚓声响。
他还是一张呆批脸,低垂着脑袋,嗓音也沉,“很抱歉……我在踩您的影子,作为报复。”
裴逐也低下头来,用匪夷所思的眼神,凝视着自己被踩住的影子,这一瞬间,他就仿佛被活活噎住了一般,“……”
——真是好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幼稚”的报复了。
而盛聿恒也很巧然地、在这时轻轻转移开了话题,看向了一边,开口说道,“我的宿舍楼,就在这里。”
“嗯?”裴逐看着不远处那栋红砖老楼,眉头颦蹙起来,“你都研究生了,还住六人间?”
“是的,很抱歉。”盛聿恒低垂眉眼,他向来都是道歉第一名,“我是贫困生。”
听到这话,裴逐喉头噎了一瞬,他就仿佛无奈又无语,被堵住了任何毒舌的可能性,“……”
盛聿恒却好像丝毫都不避讳自己的贫困生身份,身体力行地带着他在绿化带中的小路穿行,用手拨开拦路的密匝树枝,“请往这边走——”
裴逐在这校园当中,读完了本科和硕士、简直就犹如老家一般,比他还要熟悉百倍,哪还用得着领路。
他从不习惯走在别人身后,刷刷几步,就又越到了前面去——
“请等等——”连提醒的话都仿佛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