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那你们接受’吗?”但裴逐却眼眶通红,眼神紧迫盯着,径直上前了一步,任由那根手指犹似枪口一般、径直指向了自己的眉心。
缓缓地,他喉结一滚,有些残忍的,“我是个同性恋啊。”
他嘴角挑起了一丝,“你们千辛万苦、用尽一切培养出来的儿子——是个阳/痿、只喜欢男人的变态。”
轰然一声、仿佛晴天霹雳,裴伟鹏和俞姿的眼眸瞪大到极致,看起来快碎了、或者几乎崩溃,“什……什——”
他们眼神扑朔又躲闪,说话都结巴,“你、小孩子家家的……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但裴逐对此嗤笑了一声,又问了一句,“你们接受吗?”
他们这会儿倒像是夫妻了,眼神还在躲闪不停,拼了命找借口,“什——什么鬼东西、去外面学了些乱七八糟的……”
熟料这时,裴逐却推着行李箱,往前走了一步。他熟视无睹,直至走到了他家大门口。而直到这时,俞姿的眼神已经算得上是惊恐,嗓音尖锐而凄厉,“裴逐——你干什么?还想不要爸妈了吗?”
“呵呵……”裴逐低笑了两声,似乎感觉好玩。
“妈——”顿了顿后,他再次抬起头看来,“‘爱’是什么?”
“什——”俞姿又懵了,“什么爱不爱——”
裴逐转头又问,“爸——什么是爱?”
而裴伟鹏更懵、更慌,“什……爱什么?”
“‘爱’啊。”裴逐苦笑了一声,他低下头来。
他看了一眼俞姿,又扫了一眼裴伟鹏,嘴角轻蔑,“你们相爱吗?你们爱着彼此吗?’”
“谁——”俞姿脸都气红了,她扯长了脖颈,不许别人说自己半个“不”字,甚至不惜放下爱恨情仇,“谁说我不爱你爸——!”
咔嚓一声,裴逐已经打开他们家大门,“那你们‘相亲相爱’去吧。”
他拖着行李,站在了大门外,对着背后摆摆手道,“爸、妈——我不想痛苦了。”
坐在返回深城的飞机上,裴逐头靠着舷窗,静而失神地望着大片苍茫雪白的云海。
他脑中忍不住想起,上一次这样看云时,身边陪坐着的那人……而现在,却已经物是人非,京城发生的一切,就似是一场恍若隔世的梦。
缓缓地,他通红的眼角,陡然滑下了一行清澈泪水,沉甸而又湿漉漉地、沾湿了脸颊。
——在这偌大无依的世界里,他已是彻底的“孤家寡人”。
无人爱他、也无人怜悯他——
“盛聿恒……”裴逐已说不清此时心绪,到底是爱、还是恨,嘴唇无声喃喃着,“只有你……祝我快乐。”
“可我现在——好他妈的不快乐。”
裴逐彻底碎了、或者说崩溃。甚至连最爱的工作,都已经从中找不到任何意义……
他毫无理由、直接休了年假,手机快被电话给打烂了……但就是不接、最后直接因没电而关机。酒柜也几乎给掏空了,每天醉了醒、醒了醉,极其不愿睁眼看到“明天”。
直到,他迈着迟缓步伐,醉醺醺地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只有空荡荡的啤酒罐子,横七竖八、潦倒散落。
裴逐微微怔愣了一瞬,拿酒的手掌,停滞在了半空中,“……”
但顿了顿后,他像是激不起什么反应了,又迈着拖沓迟缓的脚步,走入了卧室,准备再睡上一觉。
可现在,不喝醉了根本就睡不着,无奈之下,他又从床上爬起来,目光暗沉呆滞。挣扎了许久,才走入卫生间刮了刮脸,随便洗漱了一下,拿起件衬衫就穿上了。
他皮肤苍白,双眸遍布憔悴血丝,看起来已经没有几分活人样儿,最后戴了个口罩出门、穿着拖鞋、手中提着积攒已久的垃圾。
走个几十米,街口就有便利超市,裴逐进货似的、将货柜上的啤酒、洋酒全都扫了个空。
只是,当他走出便利店,望向天空的一刹,忽然有冰凉雨滴、坠落在他的眉心。
接着,只听“哗啦啦”一阵轻响,今年的第一场梅雨——不经然地,降落在了这座城市。
裴逐身上的墨蓝色衬衫,都已经被打湿出斑斑点点的痕迹,但他也不在乎,冒着小雨一步一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喵呜——”忽然,一声凄惨可怜的猫叫传来。
一只瘦骨嶙峋的橘猫,扒着路边的灰色高大垃圾桶,挣扎着、拼了命地想要把一袋垃圾往外叼。
它试了一次又一次,却都重重摔在了地面,因为饿到毫无力气,甚至不能四脚落地。嶙峋脊背沾染了污秽、臭气熏天的,让它看上去更像是个流浪脏猫了。
“喂。”裴逐很冷漠的,因为这猫挡住了他的路。
橘猫小心而又谨慎地瞥来一眼,身体往垃圾箱后藏了藏,“……”
“长这么丑。”裴逐的嘴巴一如既往地毒,哪怕是对一只流浪猫,他嘴角向上牵起,“怪不得没人要你。”
“……”橘猫一双大眼睛,看起来更惊惶了,它像是能听懂似的。
缓缓地,裴逐蹲下身来,从购物袋中掏出了一根火腿肠,撕掉外皮,掰了一块丢过去,“吃吧,毒不死你。”
这人还怪有毛病的——橘猫飞速一探头,叼走了火腿肠,开始“喵呜”“喵呜”大嚼特嚼。
忽然,只听头顶响起“轰隆”一声闷雷震响,下一秒钟哗啦啦地、大雨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