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乔丰年难得心虚又尴尬,他摸了摸鼻子说:“我没有,我怎么会呢?妈你别多想了,也别多管,放你一百个心吧,郁启明是正经人,你儿子我也是正经人。”
乔丰年的母亲看着乔丰年许久没有说话,最后只是叹口气,然后说:“妈妈相信你。”
磕磕绊绊里,乔丰年也很惊讶他居然真的和一个男人过了那么久的日子。
该新鲜的新鲜过了,该刺激的也刺激过了,懵懂心跳的日子也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现在顺口喊人宝贝儿的时候都仿佛只是顺嘴而不是走心了。
可是即便如此那又怎样,在外头看到一对漂亮的钻石时,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也只有,拿来做他跟宝贝儿的对戒还挺适合的,这种想法。
在外面多喝两杯酒,少了人就不行,就浑身难受,他知道自己比年轻那会儿更缠人,身边朋友问他上辈子是不是海带精,乔丰年就呸他们,关你们一堆单身狗屁事!你们懂个什么东西?
两个男的在一起三个月都算金婚,他跟郁启明,七年,就是一起长长久久躺骨灰盒的交情,甚至于有一次乔丰年生日,他就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双人并排的墓地。
他点了点左边的,说这是我的,然后点了点右边那个空的跟郁启明说,这是你的。
郁启明当时的表情精彩到乔丰年觉得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乔丰年当时就被他逗笑了。
他掐着郁启明的脸跟他说:“怎么了?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有什么问题?”
郁启明盯着那个空洞洞的墓地,慢吞吞说:“噢……可是我们家有祖训,人死了要躺祖坟的。”
乔丰年说:“什么玩意儿?”
郁启明温和重复道:“祖坟。”
乔丰年纠结许久,勉为其难道:“…那……行吧,我陪你躺郁家祖坟?”
郁启明当时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然而乔丰年的年纪愈大他愈惶恐,当年信誓旦旦觉得两个人应该就这么着了,就等着两腿一蹬一起躺郁家祖坟了,可是偏偏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乔丰年惶恐,只是这种惶恐是不能跟别人提的,跟郁启明也不行。
可是郁启明,他的宝贝儿,他是个、那么聪明、那么会洞察人心的人,他清清楚楚知道乔丰年在害怕什么。
可他不说,他也不安慰,他一如往常那样,永远平静从容。
你要问乔丰年怎么想?
乔丰年想,其实他知道,越是相处越是知道,郁启明对他的好感或许还没有乔丰年对他的一半多,正因为感情泛泛,所以他才能永远平静,永远智珠在握。
乔丰年知道郁启明不喜欢他。
从一开喜欢的就不是他。
他喜欢的另有其人。
他是个小偷,是个强盗,是个耍了阴谋诡计的小人。
可是那又怎么样?
乔丰年深夜起来看到安睡在身旁的郁启明想,那又怎样?
他有了他那么多年。
肯定也还会继续有他更多年。
更多更多年。
一直到、一直到他们老了,走不动路,再老死在一块儿。
从乔丰年二十五岁以后,他就从来没有假设过和郁启明分手这一件事情。
这是不可成立的、也不能允许的东西。
然而,终有一天,郁启明对他说:“就这样吧,我们也该结束了。”
这句话真是奇怪。
他仿佛早有准备,或许郁启明早早就给自己的人生里预留好了这一天——也该结束了。
乔丰年仔细咀嚼这几个字。
也该……结束了。
乔丰年二十岁的时候说出过一句混账话。
他对十七岁的郁启明说:“没事儿,拿着吧。我也没有说要现在开始,咱们慢慢来。”
“一年、两年。”
“最多也就三年。”
“真的,我这个人就这样子的,喜新厌旧,你懂吧。”
“到时候我们就能结束了。”
一年,两年,三年。
最多也就三年。
乔丰年站在原地昂起了头,他眼眶胀疼,一种缓慢的窒息感从他的心脏一直麻痹到了他的五脏六腑,又顺着血液流淌遍了他的全身。
可是这八十万,换了十年。
乔丰年望着郁启明,声音嘶哑:“太突然了,郁启明。你没有一分半点给我时间,不、不对,——你、你凭什么一个人潦草地决定,你凭什么?!”
“问题不是今天才出现的,”郁启明说:“在今年,或者更早,从一开始的时候,问题就存在了。所以乔丰年,这不是潦草的决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抉择,我给过我们时间。”
郁启平声音平静。
整整一年,郁启明没有给过机会吗?他给过自己,也给过乔丰年机会。
郁启明的天平一直倾斜,他从来不是公平的神明,只不过是圣诞夜落下的雪太多也太重,压垮了那一柄称。
郁启明无法再准确衡量这一切了。
他失去了这个能力。
乔丰年不知道。
他被郁启明的平静和冷淡惊骇到到几乎失去理智,他甚至口不择言质问郁启明:
“那你为什么不能再多给我两年时间呢?!”
他说:“既然你已经那么慷慨地、给了那么多!!”为什么不再多给一点……
“我不能再多占用你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