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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乔丰年叼着烟,缓缓抬起头,一双红的肿的眼睛,就那么看着郁启明。看着看着,他又觉得不对,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爱人,可他觉得……觉得这个郁启明不是郁启明,至少不是他的郁启明。
  他的郁启明才不会对他撒这种毫无意义的谎,他的郁启明也不舍得看他一次又一次狼狈成这样。
  他的郁启明对他嘴甜心又软。
  他的郁启明爱他。
  这是个陌生的、他不认识的郁启明。
  这个郁启明……不爱他了。
  陌生的郁启明说:“票在三点,到时候我开车送你和宋学而去火车站。你的车是我安排人开回去,还是你自己安排?”
  乔丰年没理他,他叼着烟含糊不清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我问你,你的行李箱放哪儿了,没那么快改习惯吧。你一向喜欢把箱子放客厅靠墙的,我刚才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为什么?”
  为什没有呢?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箱子不在这个房间里。
  乔丰年觉得湳風自己肺在发胀发疼,每一次呼吸、气体进入他的鼻腔、内脏,都像是那把刀在割。
  他确信他感受到了疼痛。
  这些疼痛甚至让他的手开始发抖。
  郁启明看着乔丰年叮地一声打开了打火机,幽蓝和橘黄两抹色泽如冰如火,它们拼凑在乔丰年的指尖,细微地抖动着。
  他点了烟,盖上了火机的盒盖,深深吸了一口,然后颤抖着吐出来。
  薄蓝色的烟雾飘散在带着凉意的日光里,乔丰年给出了他最终的猜测:“你们睡了。”
  郁启明不否认,他坐在椅子上,不偏不倚坦然地和看向他的乔丰年对视。
  乔丰年舔了一下干涩的唇,他有点呼吸不上来,是真实地有点喘不过气,但他还是努力笑了一下。
  “难受吗?有吐吗?还觉得恶心吗?没有对吧,是这么多年睡男人睡习惯了,还是因为这次这个人?”
  “是人对吧。”乔丰年垂着眼,手指上的烟垂着,几乎要烫到他的指尖,但是他没有觉察,他自顾自喃喃讲:“喜欢吧,仔细想想,其实还挺刺激的,怎么说都算是睡了一对兄弟——”
  他手上的烟终于烫到了自己的手指,尖锐的痛感让他的理智短暂回溯,乔丰年坐在椅子上,回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觉得自己已经不仅仅在犯蠢了。
  他应该真的是脑子出了问题。
  他脑子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他脑子要是不出问题,怎么可能会和郁启明说这种话?他怎么能够——怎么可以——
  “我——”乔丰年想解释,可是他脑子一片空白:“我没有——”
  然而郁启明不需要乔丰年的解释。
  他拿起一旁的四方壶,平平稳稳地给自己倒茶。
  茶水倾倒发出细微的声响,郁启明敛着眼,一边倒茶一边淡淡道:“第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乔丰年,我劝你不要再用侮辱自己的方式让我愧疚和让步。没用的。”
  四方壶落定在桌面,发出轻轻一声声响,却仿佛在乔丰年的耳畔敲了一记丧钟。
  ——没用的。
  乔丰年眼睫不受控地抖了几下,他把快燃尽的烟凑近嘴边,怔愣地发了一会儿呆,又嗤笑着放下了手。
  “我没有侮辱我自己。”乔丰年低声:“我是在侮辱你的裴致礼。”
  郁启明抿了一口茶,他转动着手里的素瓷茶盏,讲:“你从来不愿意告诉我,乔简明曾经在你小的时候到底对你说过什么话或是做过什么事,或许他是有意的,也或许他是无意的,你不说,我无从判断,但是乔丰年,你其实可以放下这些东西,尝试走出来了。”
  “走出来?”乔丰年乖顺地点了点头,说:“好,我走出来。我走出来,你回来吗?”
  郁启明阐述不容争辩的事实:“我们已经结束了。”
  乔丰年长长地哦了一声,他舌尖舔过发干的下唇,左右找了一下烟灰缸。
  找到了,他把那支烫伤了他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摁灭了烟,他缩回手,指腹轻轻揉搓过那道烫伤,在疼痛里,他笑着讲:“对不起——你这么一说,我又忍不住想犯贱了。”
  “我现在挺想跪下来求你的,我想说我不结婚了,我后悔了,我管他的乔简明呢,我也不要我妈了,我想说,我只要你、不,我只要我的郁启明。”
  他低着头扯开嘴角,僵硬的笑意仿佛一张即将裂开的假面,他毫无尊严地恳求:“……你把我的郁启明还给我行不行?”
  郁启明缓缓往后靠在椅背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讲:“他不存在了。”
  爱乔丰年的郁启明死在一场高烧里。
  死得很痛苦,也挺绝望,死之前喊了一声丰年,除此以外没有其他遗言。
  ——无论如何,他的确已经死了,活不过来了。
  乔丰年听懂了。
  他咬住了自己发抖的嘴唇,咬得嘴唇发了白,咬得嘴唇出了血。
  他试图忍住眼泪,他近乎慌张地抬了一下头,又看向那一座花格子玻璃窗。
  那花格子玻璃窗可真像春山耀华医院门诊走廊里那些花窗。
  ——“你从来不愿意告诉我”——
  ——“乔简明曾经在你小的时候”——
  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说只是觉得,这些过去了那么多年的事情与郁启明无关,以及……他不想提起裴致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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