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康柯觉得有些人的脸真大:“恐惧自己变成你还差不多。”
  “啪嗒!”
  舞台上方的晶石灯不知被谁打开,台上台下的“舞者”动起来。
  他们挂着最虔诚的神情,唱着颂神的歌,有咿呀的戏腔,巫祝的祷歌,僧侣的梵语,教堂的礼拜。
  所有声音混在一起,嘈杂又荒诞——
  可当最后一道歌声落下时,有看不见的人在轻咳着鼓掌。
  那咳声里带着笑。
  神圣的赐福倾泻而下……神明,祝福着这片小小的混乱,并因此被取悦。
  如此健康美丽的精神状态……寰又仔细品了品:“还是像我。”
  康柯:“?你再骂?”
  第26章 (二合一)
  有些爱装的人,骂人都得讲究矜持不带脏字。
  寰从这点拐弯抹角的讽骂中,品出别样的妙趣横生,有那么一瞬,近乎被逗笑了:“像我就是在骂人?你是不是在骂我?”
  啊对啊,死装哥在心里翻白眼,明面上依旧淡然无波地抬起手。
  和除了杀人没别的事可做的寰不同,他还有员工要捞,还有妖精要救,哪有那个国际时间逗趣唠嗑?
  眼前的一切明显只是一场幻境,只是裹挟着某种特殊的神力……闻起来带着点罗曼大陆特有的海咸气,还有恐惧的味道。
  他心里有了数,确定妖精一族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这里面居然有司掌着恐惧的神明在插手,也不知道祂造成妖精灭族的目的是什么?
  康柯思索着,准备强行破开眼前这个糟心的幻境。
  ——然后就被某个不速之客攥住了手腕。
  康柯:“……”
  他发现某人还挺喜欢抓手腕的,也不知道是习惯,还是出于某种不是很有必要的矜持。
  毕竟刀子都捅过了,还在意抓别的部位可能显得失礼,着实有点脱了裤子放屁。
  当然,这种行为在系统的语言里,一律叫做“死装。”
  “何必着急?我还想再多了解你一点呢。”
  不速之客好听的声音挨近几分,语调轻柔得像在哄人:
  “这些天,我去很多地方拜访了一下。可大家似乎都不太清楚你的过往,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你长着一张外邦人的脸,却喜欢东方的兰花。”
  寰再度扫了一眼周围:“就连最恐惧的事也这么……古香古色。飞天、戏子、千手观音像……你是混血?从小在东方长大?”
  手腕处压扣的指腹加重力道,某一瞬传来一丝不正常的刺痛。
  康柯抽了下手,没抽动,唇角顿时无语地代偿了一下:“我们很熟吗?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寰。‘氤氲满寰宇,幽草无閒枝。’的寰。”
  不速之客又挨近了点,虽然依旧看不清面容,却能感觉到一道与温缓的语气截然相反、冷如解剖刀的目光在仔细逡视康柯的脸:
  “取自<a href=https:///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宋朝李新的词作,我自己取的。”
  这语气,康柯几乎感觉这人下一刻就要开始追忆往昔了,说些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取名,是不是有什么悲惨过往请导师转身之类的话。
  但事实是,这人在视线在他脸上转过一轮后,就像靠近时一样突兀地退开了,手也松开:
  “毒也对你没用。”
  寰的语气中透着遗憾失落:“你就这么难死吗?”
  康柯面无表情地摘下手腕处的毒针,一句“彼此彼此”说出口时,寰也正从指腹处挑出康柯扎的那根毒刺。
  针和刺同时坠地,发出叮当两声。
  像为两个疯子近乎同步的试探奏乐鼓掌,轻快而欢愉。
  疯子之一带着遗憾转过脸:“你的名字,我倒是知道了。康柯·鲍沃尔,是真名吗?听起来像某种代号。”
  疯子之二带着遗憾瞅着寰的手腕:“寰难道就是你的真名了?你倒是会挑时间来骚扰。”
  两人不约而同地默了几秒,莫名生出一种对着镜子打拳的错觉。
  最后是寰先轻笑出声:“我来的很不是时候吗?看这毒针,院长不像是不期待我来的样子。”
  他颇为欣赏地注视眼前的大型变态艺术展:“既然不是恐惧我,那这是……你恐惧自己会做出的事?怕自己作恶?”
  康柯抬手撕开眼前的幻境:“怕自己失去自由。”
  寰:“……?”
  他显然不觉得眼前的场面和“自由”有什么关系,康柯并不觉得意外。
  同样的画面,落在旁人的眼里,或许是放纵天性、害怕自己失控,但在康柯这里,却埋着更深的含义。
  自由,一个他在加入总局之前,预备用性命追寻的东西。
  它究竟是什么?
  被戴上七美德戒律后,康柯曾思考过很久这个问题。
  起初,他认为戒律是可憎的强大者用以束缚他的项圈,囚困住了他的自由。
  后来,他认为戒律困住的是蛮荒的兽性,将他从“只懂得杀戮的兽”中剥离出来,于是他成为能够理性思考的人。
  然后他又返回头思考:
  未戴上锁链的自己,是自由的吗?
  他想,这个问题有两种回答。
  作为野兽,他是自由的。
  饿了就吞食,无聊了就戏耍猎物,这是野兽的天性。
  可他不是野兽。
  他是——或者说,姑且算是,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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