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他们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奔赴下一个世界,所以尽可能少的和世界中的人产生联系。
康柯显然就属于后者。
哪怕现在退休了,他还不乐意跟最后这几个世界产生联系,不想接收来自妖精一族的幼崽在疗养院内定居。
——但这也可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误解。
雷文看着康柯的眼睛,试图看清这个人究竟是真的喜静,还是习惯了孤独。
他的人生只有短暂的二十一年,想看透一个几千岁的朝辞都难,更别说看透在三兆世界中穿梭,实际年龄少说得有三兆上下的康柯。
康柯则奇怪地看了雷文一眼:“我可以不隐身,但你想好怎么解释我的身份了吗?”
不等雷文回答,康柯又一连串地说:“解释了,别人会不会信?会不会引起误会?比如怀疑我是皇室遗裔,你的舅舅,或者你母亲生前的新欢……这些误会,会不会引来新的忌惮?现在的西南能不能承受得住更多的风波?”
更重要的是:
“处理这些事,一定很耗时间吧,你现在要外勤、种田、上课、代写报告、写更新,撑得住吗?”
“……”牛马石化了,自动获得沉默debuff。
什么能够打醒文艺的青年?是残酷的现实!
雷文从文艺中醒来,怨妇一样地走回了社畜的岗位。
他准备带领子民去兰迪山考察,那片被大军砍伐干净的山地,刚好可以栽种新的果树,倒下的木材则可以做家具,或者出口贩卖。
朝辞则在送走牧师后,又回城堡处理了几小时事务,午饭时提着外卖,溜达回院找康柯:
“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想先听哪个?”
哪个都能下饭,康柯不甚在意地说:“坏的吧。”
朝辞道:“之前最坏的设想还是成真了,各地都拒绝向我们送粮。”
虽然说是“最坏的设想”,灰毛猫还是挤到康柯身边,揣着双手而坐,俨然不怎么在乎这点麻烦的样子:
“哪怕用这些漂亮学生的脑袋想,也能猜到是帝都那边给的下马威。”
“东南也就算了,它跟我们之间还夹着一个矮人堡垒。今早这仗一打,不敢送粮不奇怪。”
“可是西北呢?东北呢?”
“我们可是早就付了定金,那时候不说,这会儿才说没有现货,真该死。”
为了追星,偶尔吃谷的系统顿时暴怒喷火:【所有的预售无现货都该死!!】
康柯优雅地拿虾……嫌麻烦,理所当然地推到牛马面前,示意代劳:“那什么时候才有‘现货’?”
朝辞毫不介意地溜去洗手,坐回来给康柯拨虾:“再有五六个月吧。”
五六个月,罗曼大陆都入冬了。
从盛夏熬到隆冬,这是让西南民集体辟谷修仙么?
康柯被这出名为“故意为难”的滑稽剧逗笑出声:“好消息呢?”
“巫妖王那边的半年三章谈妥了。”朝辞不知从哪摸出一碟醋,剥好的虾仁丢进去。
“而且,救回来的人祭里,有一个曾管过巫妖塔的仓库。”
“她说为了养活人,塔里有一处仓库堆满了粮,再加上城堡粮仓里的,大概能让西南熬到今年秋末。”
只是秋末而已,入冬都熬不到。如果得不到这仓粮食,能熬的时间更短。
短短数个月的倒计时,足以将想玩仁君剧本的暴君逼向暴躁,撕开剧本露出暴怒嗜杀的真面目。
只是,为什么要故意用这种法子激怒雷文呢?
数个月的时间,难道贵族们就不怕被雷文随风潜入夜,逐个暗杀头吗?
还是说,断粮这件事,其实另有所图?
康柯略作思忖,明悟了老南斯心里的打算:“城堡周围最近、最大的粮仓属于哪一方势力?他——”
眼前骤然一花,康柯尚未反应过来,意识突断。
“……!院长!”
朝辞后知后觉地猛站起来,伸手想扶忽然倒下的康柯,临时看见手上的脏污,又猛然收手,急急转头:“系统,帮……系统?”
原本在床上蹦跶着嗷嗷喷火的毛团不见了,柔软蓬松的被褥上,只剩下一串系统压出的小圆坑。
“叮……”
一道轻微的系统提示音,从他背后传来,和系统很像,但更加机械无感情。
“……”有那么一瞬间,朝辞感到一股带电的寒流沿着后脊,直窜入脑。
他在这种极端的危机感中僵直了身体,缓缓回身,看见一道不算陌生的黑色身影,正立在桌案边,轻轻将康柯脸侧的红发捋到耳后。
他的身边还浮动着一些奇怪的黑色数字,看起来像朝辞吞噬的那个大学生的记忆里,曾出现过的所谓“方程”,但符号更加复杂,朝辞看不明白。
本能封住了他的嘴,令他像一只装死的兔子,只能等待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决定他的生死。
但他的意志、他作为朝辞这个人的意志,却令他撕开紧黏在一起的双唇,而非引颈就戮:“你……做了什么?”
寰好奇又蓄势待发地观察着沉睡似的红发院长,像观察一只到手的猎物,又像忌惮一头随时可能暴起的猛兽:
“帮一位英年早逝的友人,完成他的遗志。”
离开133956的疗养院后,他花了一段时间搞清楚那些“道具”究竟有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