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惶恐是一个持续的过程,生死却只在一瞬间。
  朝府子弟大概也没想到地裂会发生在自家门前。他们只是正常地按照家主的指示,对流民的袭击做出反应:分出部分修习阵法的子弟看顾门墙。却不料地裂骤生,那些持着朱砂法器的弟子,也惊叫着坠入深渊。
  “怎么——”一旁的剑修子弟猝不及防,下意识地纵剑去救,可踩着剑刚掠至巨渊上方,他们就发觉不对:“法力——”
  忽然感知不到了!!
  死亡从未有一刻如此真实、清晰地出现在面前。它不再是某种未知的虚影,而就是他们身下这条黑洞洞的深渊。
  流民也好、修仙子弟也好,在这条吞噬生命的裂隙面前并无不同。
  他们同样的崩溃哭喊、徒劳挣扎,或沧桑粗粝或保养得当的脸在坠落中,因相同的恐惧而扭曲狼狈。
  而后,他们听见了一声如同海兽咆哮般低沉震耳的叹息声。
  “——”
  一股强而有力的风从深渊中猛然吹出!将他们掀出裂隙。
  巨大的黄铜西洋钟表于空中浮现,眼眶中盈着两簇猩红的骨鸟振翅高飞。
  神圣恢弘的光自天而降,恍若洪流,眨眼间冲散了云层!
  阳光代替风雪,温暖而柔和地倾泻下来。
  所有坠入地裂的人,都在呆滞中,被钟表垂落的指针、骨鸟的长喙、瀑布般的光流送回岸边,安然无恙。
  地裂两端静了数秒,而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哭嚎、面对未知事物的困惑,也有朝府子弟认出了凌驾于种种异域“法器”之上的嶙峋骨剑:
  “老祖!是老祖!快,快去通知家主!”
  朝辞站在骨剑的最前端当驾驶员,此时半真半假地同坐在后几节车厢(划掉)椎骨上的同事们抱怨:
  “载你们下山,不是为了让你们出风头的。你们可知这一遭出手,会给我惹多大的麻烦?”
  “?”同事们纷纷侧目,不知道这搞事精怎么有脸说这种话的,“整个疗养院,惹麻烦最多的就是你吧??”
  “——还有,”n说,“你刚刚是不是没打算救人?”
  康柯同样注意到了这点,因此多看了几眼打从回到原世界就表现得有些古怪,与平时不大相同的朝辞。
  一直以来,朝辞的立场似乎都是偏混沌善的。
  他会因不幸而沉郁,会对受难之人伸出援手。
  但就在刚刚,就连n都看在“院长在旁边”的份上出手救人,朝辞却立在剑上,纹丝未动,望下去的眼神冷静而超脱,不像在看一场天灾人祸,倒像是棋手在看自己的局。
  “怎会?”
  朝辞语带诧异,按下飞剑,在朝府子弟与百姓的高呼叩拜中降落至朝府后院:“分明是大家动作太快,抢了我出风头的机会。”
  他差遣匆匆赶来的管事去告知流民“稍后放粮”的决定,又用似笑非笑的目光堵回了管事“哪有那么多粮”的问话:
  “打扫一间院落出来,再把不安分的眼珠子都收回去。我们不需要仆人的侍奉。”
  “啊这……”大概是年纪还轻,没应付过这种命令,管事明显有些为难。
  但比起继续纠缠,他还是顶着满脑门的汗,选择了低头应是:“小、小人这就回禀家主,不来叨扰老祖的清静。”
  活像多留一秒,就会有恶鬼蹦出来吃人似的,管事和仆从们着急忙慌地告退走远了。期间管事还在跨门槛时绊了一脚,幸好旁边的仆从扶得及时。
  康柯看着这群人逃命似的背影,就听院落右侧,遮掩着洞门的柳枝“刷拉”一声轻响,被人轻轻拨开。
  莹洁的雪落了来人满头满肩,与如雪的长发混作一色:“地裂合上了。”
  康柯收回视线,走进主屋,和员工们一道蹭巴尔德的暖气:
  “所以,地裂是怎么回事?真是‘天罚’?”
  “天”不紧不慢地缀在他身后进门,闻声无辜地眨了眨眼,抖落睫上的雪粒:“我高兴着呢,为什么要罚无关紧要之人?”
  “这地裂说到底就是普通的板块运动,最多就是因为裂隙连着鬼界,所以飞在地裂上的剑修才会被吸走法力。”
  “不过,先前的流民有一句话喊得没错。”
  “地裂不该出现在这里。”
  青灰色的天映在剔透的眸中,将浅紫色调成一种沉冷凝郁的深色:
  “这种‘板块运动’,应该只会出现在宇宙与宇宙的交界处,不该出现在宇宙内部。”
  “之所以会发生在朝府门前,恐怕意味着在这一个宇宙内,就有至少一粒熵增种子。”
  他缓步走到康柯身边,伸手……凑到巴尔德身边取暖。
  被四把椅子组成的结界困在中央的巴尔德:“……”
  对于圣子来说,活成一台油汀大概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寰的举动仿佛提醒了众人,下一秒,另外四双手也跟着在巴尔德周围冉冉升起。
  康柯就在这滑稽的场面中,满脸严肃地接话:“而你找不到它。”
  巴尔德:“……喂。”
  康柯佯装没听见,把手翻了个面,继续烘烤手背,若有所思:“不应该啊。”
  “这和之前那几个世界不同,这里可是你的本源世界。范围又已经缩得这么小,只需要在眼下我们所处的这一方宇宙中寻觅……”
  “熵增种子都令你力量剧增了,存在感应该很难忽略才对,怎么会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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