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散兵哼笑一声,眸中满是冷意,淡淡道:“真是可惜。”
  “啊,确实。”奴良鲤伴眸色沉凝。
  明明相距不远,却也能碰到如此插曲,或许在放纵情感的地方,相对的也要失去一部分理智吧。
  当停在他们刚刚曾拜访过的小楼前,和叶看着招牌上的“连枝楼”几个字,神情不免有些恍惚。
  年幼时身体孱弱只能躲在她身后的孩子,长成了目光灼灼的少年,她握着自己的手,身着丧服,脸上却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柔和却坚定:“我已经可以保护你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如果你想离开,我也已经有能力让你离开这里了。”
  她低下头,这时才露出几分年幼时的依恋,“和叶,我是说,如果可能、如果你愿意的话,愿意与我在这污秽之地做相互依扶的连理枝……”
  那时她做了什么来着?她似乎是轻轻将那孩子拥在怀里,而后她猛地反抱住了自己,丧亲的悲痛才终于从她的身上涌出。
  和叶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惜她终究还是让纱重失望了。或许那日离开才是更好的选择,她也不必再次遭受丧亲之痛,那个孩子到底是以什么心情,将她的遗体葬在那颗树下的呢?
  “有什么发现吗?”
  少年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和叶露出了习惯性的笑意,“不过是一些故事,不过妾身大致也确定了,这里的主人应该便是妾身旧时友人了。”
  “如果是她的话,必定不会坐看澄香被害。”
  两人谈话间,接引着客人入内,才刚刚重新走出来的女将便注意到了站在门前的少年人。她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自己明明一直在门口,但或许显贵之人总有些奇怪的癖好,喜欢翻墙不过是不足称道的一种罢了。她迎了上去,而闯入耳边的话宛如一记惊雷,握着舞扇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喔?和叶小姐为何如此笃定?须知人心易变,死去的人,价值也会随之归零,生前再好的关系,也随之磨灭了。”
  少年凉薄的声音传来,他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地方,宛如有人站立,又对他说了些什么,令他低笑了一声,讥诮之意不加掩饰,“呵呵,您生长在这种地方,在对他人的信任上,倒是意外的天真呢。”
  “你刚刚说……和叶?”来人的声音艰涩,不似之前迎客时的热情。
  散兵转过身,看着女将脸上夹杂了怀念、痛苦、不可置信的神情,不由勾了勾唇,他会突然唤和叶的名字,自然是故意说给有些人听的。
  眉梢稍挑,他假笑道:“你听错了。我们的来意一开始就很清楚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机会听您讲讲那位‘澄香’的事情了。“
  “……您还真是准备充足。”她叹息道,但若刚刚的并非诈欺式的表演,倒也不足怪了。
  女将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真的看破了真伪,还是只是为了一个不着实际的梦想,心甘情愿的上当,她突然觉得疲惫。
  “请随我来吧。”
  “啾……啾?”旁边的枝干上,有洁白腹羽的不知名鸟儿看着散兵旁边的空地,轻轻向前跳了一步,似乎是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左看右看,那里的确空空如也,它歪了歪小脑袋。
  而奴良鲤伴似有所感,朝着那个方向望了过去——视野被少年人的身体挡的严严实实。
  他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体验?往日里都是他将少年揽在怀里。奴良鲤伴恹恹的趴了回去。
  散兵只当他觉得寂寞,让一个平日里喋喋不休,四处闲逛的家伙被迫安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便伸手轻轻顺了顺他的毛以做安慰。
  女将上前引路,支使了一个年轻的游女顶替了她的位置,两人没上楼,而是朝着深处走去,最终在最里间的屋子里停下了。
  “想必你已经得知我的名字了。”
  “纱重。”
  纱重苦笑起来,“这个名字我已经弃用很久了,不管你是查到了什么,还是真的确有其事,但既然愿意为澄香付出这么多精力,我也姑且信你一次。”
  散兵弯了弯眸子,没有揭穿她的真实想法。或许还是对门口的事情有些在意,奴良鲤伴从他的怀里钻出来,跳到了地上。
  “我去门口看看。”
  散兵眼睛微动,不知道奴良鲤伴发现了什么?
  这自然也引起了纱重的注意,她扫了溜着小短腿跑向了门口的黑影一眼,并未在意,达官显贵们豢养的异宠她已经见过了太多,其中不乏训练的灵性十足的存在,不过是一只松鼠而已,没什么好在意的。
  况且,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
  “澄香是个很好的孩子,她不像我一样胆怯,又比你多了些灵动,”她轻轻笑了一下,脸上满是欣慰,“再难的动作,再难的曲子,她都会自己加练到完美……那种韧劲,倒是和你我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她是这里最出色的孩子,这些年来我对她视如己出。”
  她邀功一样的眸光闪亮,视线在屋内扫过,不知是出于直觉,还是出于对对方习惯的了解,还真的停在了坐在椅子上的和叶身上。
  散兵心知她这不是说给自己听,但很遗憾察言观色也并非自己所擅长的,事到如今还是找到澄香,让奴良鲤伴从那副可笑的样子变回来才是当务之急。
  再说了,一个听不见,一个说不出,甚至连相见也不能,这样的单方面交流,又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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