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嬴政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一日的劳累同样找了上来。
  心下所想却放不开。
  要是赵政一直能这样好哄就好。
  日后他大权在握,像今日这样的问话只会越来越多。
  直至所有谎言都被拆穿。
  小赵政在他怀里动弹了一下,搂着他脖颈的手又紧了些,像是怕他忽然消失一般。
  嬴政同样凑近了些许。
  以后的事,就放到以后再说吧。
  想全然拆穿他的慌,就算是另一个他,也不见得会有多容易。
  当夜,这边境小城又下起了雪,狂风阻隔门外,屋内两人依偎,是暖意包围的一夜好眠。
  是日,银装素裹的广阔大地,秦赵两军相接,在他国长达九年的质子归秦。
  黑红秦旗在猎猎狂风中扬起,赵政在诸位秦国军士簇拥下登上秦军仪仗。
  仪仗起行之际,秦军吹起了号角,低沉号声穿透落下的每一片雪,吹过的每一阵风,传进在场的每一位赵国军民耳中。
  他们不会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今日乘着风雪归秦的的孩子,将来会带着千军万马,在赵地鸣彻今日的号角声。
  以及,恢宏战鼓声。
  一行四人来到秦军仪仗,不出半日,他们便踏入了秦国领地。
  目之所及是如此熟悉,嬴政心中慨叹,终于是回来了。
  终于要摆脱在赵国的穷苦日子了。
  不过,也就代表着如今他和赵政的身份有别,不能再向从前那般随意。
  比如现在赵政与赵姬乘主车,而他和贺桦只能作为随从坐在偏车。
  一路上也有人不断盘问他二人来历,好在赵国军士查不出刺客来源,将杀害五个秦人的罪名平等地扣给其他五国,同时尽然道清当时遇刺的境况,无意中帮了他们的忙。
  又经赵政混淆一番视听,他们如今是作为赵政的半个救命恩人回秦。
  跟着赵政去咸阳宫,或是会凭借此功而拜爵一级,从而获秦人身份,得身份牌。
  虽说要就此跟在赵政身边会有些难度,但只消能留在咸阳宫内,就不愁没有机会调任去他身边。
  接下来几日,队伍急着赶路回咸阳,他都没有机会与赵政接触,与同车的贺桦也是各自一方,各自无话。
  可三五日下来,如此匆忙的赶路让赵姬和赵政有些吃不消。于是在远了秦之边境后,仪仗也就停下来,在附近城池休整。
  嬴政二人分到的住处离赵政有些远,不过嬴政倒不担心见不到人。
  果然,白日的沉寂过后,到了傍晚,嬴政的房门被敲了两声响。
  都不消去想是谁,嬴政为赵政开了门。
  赵政像上次一样闪了进来,看到屋里的另一人时,却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将人赶去自己房间,而是道:“我说会话就走,你不要听。”
  同处一室,贺桦哪有想不听就不听的道理,听他此言,默默开门退了出去。
  嬴政看着他稍显落寞的背影远去,低头问赵政:“什么话他不能听?”
  赵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与你说的话,都不想让他人听到。”
  而后直入主题:“告诉我你的身份。”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又道:“你说过不能将你所知甚多的事告知他人,但要将你留在身边,总要告知阿父你的身份,否则凭我为你编造的功劳,不足以让你留在我身边。”
  嬴政却道:“那便不必强求。”
  赵政喝茶的动作停了,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嬴政道:“我的身份不能外传,会惹来杀身之祸。”
  “嗯?”赵政觉得他说的有些玄乎,道:“什么杀身之祸?”
  嬴政看着他,心道,问什么杀身之祸,届时握刀的只会是你。
  “族中秘事皆不能外传。”嬴政只与他说了这样模糊不清的一句。
  赵政却不放弃,道:“那说你能说的。”
  为了让赵政放心,嬴政也只能继续先前的谎:“我之所为,皆是为了一个人的遗愿。”
  “谁?”赵政追问。
  嬴政总不能说是自己的遗愿,于是道:“族长。”
  若是将前世的大秦比作一个庞大的家族,那么在帝位上的他,也就是族长了。
  “我虽脱离家族,但族长之遗志,我依旧会履行。”
  编造一个谎言,通常会牵连出其他,赵政又问:“为何?你说的遗志,又是什么?”
  “遗志便为,”嬴政将前世所愿说给他听:“天下一统,海内安定,所统王朝延万世,永护山河。”
  说到此,赵政眸子动了一下。
  这般想法,好像和秦国历代先王所愿相差无几。
  赵政问他:“为何这样重视他的遗愿?”
  “不为何,”嬴政编起话来面上丝毫不露破绽,眼中分明是忆往昔:“我之所知,我之武艺,我之一切,皆受家族恩惠,十余年间受其荫庇,理应报偿,此为君子之道,不是吗?”
  每当这时候,赵政总要呛他:“我可看不出来你是君子。”
  “那也说不准。”嬴政笑道。
  说到这里,可算是把身世给交待过去了,也算再一次在赵政心中加深了他与这个家族的牵绊,他最后问道:“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赵政却没有很轻易全盘接受,问他:“既然如此重视,那你为什么要离开?”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