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时要出口的话顿住,两人相顾无言。
  秦政朝他眨巴眨巴眼。
  “……”嬴子楚移开了眼,道:“政儿先行回殿吧。”
  秦政听他的话,行礼作别,却也留下一句:“父王若囚魏太子,实为给山东五国留下话柄,借此留函谷关而不去。以儿臣之见,不如厚待,作势亲魏而离间他国。”
  说罢,退身出了里屋,道:“儿臣告退。”
  嬴子楚被他一席话说了个清醒。
  方才真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连自家儿子都懂的道理,他却未能想到。
  不过,嬴子楚复而望了秦政离去的背影。
  虽还有些少年人的单薄,却已然和三年前是天壤之别。
  初归秦时的稚气被尽然抛下,身量拔高,华服加身,举手抬足之间,全然是贵态。
  所思所想,在这样的年纪,也尽然不输长者。
  端得是天潢贵胄,亦是大成之才。
  他身体有恙,若是早去,将大秦基业交与秦政,他倒是放心。
  秦政全然没有意识到嬴子楚想了些什么,顾自往外去,却在出殿门之时碰见了回来的吕不韦。
  他此次去的倒是久了些,秦政心道。
  “先生。”秦政唤道,又告知他:“父王醒了。”
  “嗯。”吕不韦抬手,在他肩上轻拍,道:“小太子先行回殿,大王有本相作陪。”
  说罢,收手朝殿内去。
  这一抬一放间,他的广袖在秦政面前扫过,其间飘出一缕淡香,恰好就被秦政敏锐地捕捉到。
  他几乎是震在了原地。
  这股香味!
  秦政想回头,却生生控住自己,快步离开了这处寝殿。
  各国贵族多会用熏香,多为花卉制成,身居后宫者更是喜用独特花香。
  这种熏香,他只在赵姬身上闻到过!
  是一种难得的淡香,赵姬甚是喜爱,时常使用。
  虽说吕不韦方才去送了赵姬,但秦政不时会去寻赵姬,此香浅淡,断然不会轻易在他人身上留下。
  只有少数几次赵姬抱他入怀,通常是要抱好一会,秦政才在自己身上闻到这种淡香,但也留不久,出门一经风吹,不出半刻钟,也就会散去。
  这二人方才做了什么,才会在吕相身上留下他母后的熏香?
  秦政不往过分去想,可就算是最简单的拥抱,赵姬身为王后,这都是极大的逾矩!
  何况这是什么时机?
  是他父王病体在塌,这二人就算真的有什么,未免也太过胆大!
  秦政难掩心下震撼,上了寝殿外宫轿,朝自己宫中去。
  今日事太过出乎意料,他要回去与崇苏说。
  他如今出太子宫都不带崇苏,崇苏近两年个子长得飞快,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加之他长相出挑,太易惹人注目,何况来的还是父王殿上。
  三年过去,嬴子楚早就将这两个与他归秦之人忘去脑后,但秦政行事谨慎,还是不愿让崇苏在他面前露面。
  想到此秦政就郁闷。
  也不知道初见时明明风吹就能倒的他,为什么能长到那样高。
  秦政嘴上不说,实际暗地里早就较上了劲,平日里吃饭都刻意多吃,认定了他以后会比崇苏高。
  至少要一样高。
  他暗暗道。
  待到太子宫,秦政直朝了后殿去。
  随着年岁增长,两人早已不同住一处。
  即便如此,秦政为方便去寻他,为他安排了一间离得近的寝房,未让他与其他侍从同住。
  这几年来,殿中侍从奴仆都成了他的人,断不会让宫中消息流出,他去找人,也就随心所欲得多。
  有时议事晚了,他懒得再走,在崇苏身边睡下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近来春日,春风暖阳诱人,崇苏经常不在屋内,而是在太子宫中到处溜达,寻一处适合晒太阳的地方,时常一待就是整一个下午,好不悠闲。
  简直比他这个太子悠然自得多了。
  最经常去的,是殿内偏处的一树杏花底下,秦政去看过,是一片好景,也怪不得他喜欢。
  他去找人时,首先去屋里,若在屋中找不到人,那便去问问殿上其他侍从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若是他们也不知,就去那杏花树下找他,通常都不会错。
  今日也是一样,他先行去了崇苏屋中,而他进崇苏屋门,多是不敲门的。
  虽被他说过几回,秦政也全然不在乎,这一次,还是推门便进。
  屋内空无一人,果然是不在。
  去问其他侍从,也说不知,秦政于是朝着那偏处去。
  出了这样大的事,他居然还去躲懒。
  秦政无奈,面上却也是浅浅笑意。
  崇苏能这样随着性子,要说源头,还是他的问题。
  当初秦政问他想要什么名分,他只要了一个侍卫长的职位,秦政自是给他。
  初始崇苏做得认真,越到后来,许是觉得累且繁琐,不到一年,他就当了甩手掌柜,只挑他想做的事做,不想做的尽数派发给他人。
  结果惹来不少怒怨,很多人不满他的作为,闹到秦政面前告状。
  不过在自己宫中,这都是小事,秦政乐意惯着他,尽数给他将麻烦都挡了回去。
  久而久之,宫中人都意识到他极度偏心,对于这个侍卫长不敢低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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